明雅头一次乖乖的任卓然牵着走。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头乱糟糟一时竟找不着北了。
而由手心传出的热度则令她慌了心神,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卓然,他的动作优雅,面容淡定,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就好像……就好像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她的一场幻听。
自己人……她难以想象,卓然居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明雅踉踉跄跄的走,心里纳闷,他不是最讨厌她吗?第一次见面就当着所有大人的面扒了他的裤子,用以证明眼前的人并不是女孩子。
直到现在明雅还记得卓然当时的脸色,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涨红了脸,想哭却又努力的憋着,恶狠狠的瞧了她一眼而后捂着脸跑开……
也难怪从小到大他对她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完全把她当成了瘟神,一见着就躲得远远的。
怪只怪她当时傻,根本瞧不出他是真心嫌弃她,只不过人少爷家教好,待她礼貌没直说,是以她也就傻傻的当真了,真以为卓然并不像想象中的讨厌自己,而有的时候,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幼稚的做出过许多令他难堪的事……
明雅一阵心虚,脑海中不禁飘出他十三岁留学那年,在机场对她露出的笑脸,现在看来,那就是飞出笼子的鸟儿,拥抱大自然,奔向自由的微笑啊!
车子飞驰在临海的环山公路上,明雅攀着车窗,脑瓜子里不时晃过小时候的回忆,原来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对事物的看法都不相同,一如当下,她就想穿越回去一巴掌拍死那个名叫方明雅的傻逼。
车子的速度不快,不温不火的节奏缓缓的驶入市中心,随着周围车流渐渐变多,明雅这才猛然由自己的自怨自怜中惊醒。
她睁圆着一双大眼腰杆子挺得笔直,就像听讲的小学生。
谁能告诉她,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
侧过脸,她偷偷看了眼专注于开车的卓然,只见对方薄唇紧抿,神色冷肃,仔细一瞧能发现他的喉结有着轻微滚动,似乎正极力的压抑着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明雅以为这一阵沉默会持续一辈子的时候,卓然淡淡的开口:
“明雅。”
明雅一愣,下意思的就应了声:
“啊?”
“只要不办手续,我们还是夫妻。”
明雅略微皱眉,点点头算是同意:
“恩。”
卓然没有瞧她,目光依旧笔直的注视前方:
“我想你也明白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的道理。”
明雅一口气堵在胸口:
“……恩。”
卓然续徐徐的把话说开:“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跟沈渊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明雅眨眨眼,眸光顿时暗沉下来:“继兄妹……吧?其实我们不熟的,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回答的时候她目光闪烁个不停,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用正眼去瞧他。
卓然是多么细心的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小动作怎可能瞒得住他,可他了解方明雅,这女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那张嘴硬的石头都破不开,而且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严刑逼供这套对她根本没用。
五指微微聚拢,他心底的不悦已然浮于言表,侧过脸扫了眼明雅装疯扮傻的动作,微微收敛情绪,倒也没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他与明雅一同长大,当然知道沈渊是她的继兄,而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十三岁之前他是这么认为,可自从那年留学之后,有三年的时间他没再与方明雅碰面,等到十六岁回国,又听说方爸爸把沈渊送出了国外……
所以在这三年的空窗期里,他对方明雅的了解为零。
明雅垂着脑袋正胡思乱想着,也就错过了卓然审视的目光。
若不是今天恰好与沈渊碰上,她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如果真要追溯到他们的恩怨,还得从他妈妈刚嫁过来的时候说起……
——臭拖油瓶。
那是明雅从小对他的称呼,当初仗着有父亲撑腰,她根本没把他们两母子放在眼里,与其说她无视他们,倒不如说是仇视!
他妈妈抢了她爸,害得她妈上吊自杀,这仇恨在小小的明雅心里沉淀,只等着哪天爆发,给他来一记致命的一击。
沈渊刚进门的那会儿比明雅大了五岁,又怎么可能会跟她一个小屁孩计较。
而他为了讨方爸爸欢心,对她的冷嘲热讽与偶尔的小动作一直是隐忍的,也亏得沈渊聪明,学习成绩一直拔尖,人又长得高大帅气,所以方爸爸更乐意带着他出席各种朋友亦或是商界伙伴的聚会。
久而久之,人人都知道方家有个成绩长相都是顶呱呱的儿子,每每在提及他时无不竖起大拇指,反倒是不出众的明雅渐渐被大家所冷落……
她时常在阴影中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内心嫉妒得发狂,可是嫉妒归嫉妒,她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脑子不太灵光也就罢了,审美还非常的怪异,在公主裙流行的那段时间,别人都是白衣飘飘,清纯可人,就属她非得大红配大绿,然后往脑袋上搭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如果日子就这么无波无谰的继续下去,说不定在沈渊毕业那年,方爸爸会选择把自家公司交给他打理——可一切全让明雅毁了。
现在回想,明雅总觉得是老天在帮她,帮她踢走了沈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