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凤栖也未想到燕灵如此回答,她原本听孙氏抱怨过几次,以为会是个任性莽撞的妹妹,但是今日相见却是发现自己低估了燕灵。
“说得好,”然而就在皇后身旁,晟阳公主却是突然连连鼓掌,甚至夸赞道:“果然是顾丞相的女儿,可见其父当年出使越后国舌战群儒的风范!是吗,我的母后?”
众人的目光因此汇聚到皇后身上,期待着这件事的最终导向。
“是啊,到底是丞相之女。既是美玉,哪怕入泥十载,也非一般砖瓦可以比较的。”这一刻皇后的脸上的愠怒烟消云散,恢复往常。只是眼里闪过一瞬杀意,那身凤袍此时分外灼人眼球。“只是,到底要给公主一个交代……”
“不过是死了一只猫罢了,”晟阳公主抢过了皇后的话,自相矛盾地说道:“我突然记起来了,这猫早年惊了什么贵人的胎,还害得我被父皇关了数月的禁闭。如此死了也好。”
皇后的脸色僵了一僵,众人的心跟着一颤,都看得出公主的有意挑衅,但就怕是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就在此时,薛凤栖上前:“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其实未想责罚燕灵妹妹,莫不然又岂会让妹妹接着说下去。皇后娘娘自然和公主殿下是一心的,是真心喜欢妹妹的伶俐。自然不是责罚,而要赏赐。”
众人又是低声地交头接耳。
哦?”晟阳公主看着薛凤栖,话却是对皇后说的:“那母后想要赏赐些什么?”
“这孩子长于山野,但是生的精致,性格耿直率性,又是个口齿这般伶俐的,令人印象深刻,亦颇得我心……”皇后与薛凤栖对视一眼,继续说道:“那便把当年我闺中抄录的卷子赏她,虽比不上真金白银,到底也是我的心意。”皇后转头瞧着燕灵,笑意满满,亲切友善。
“谢皇后娘娘赏赐。”燕灵郑重跪下谢恩。众人此时紧绷着的一根弦也因此松懈下来。礼乐声重新响起,歌舞亦重新开场,觥筹交错,众宾欢也。
杏枝缩着身子跟燕灵返回到座位。
白晓警惕着看着她,桃叶把眼睛睁的大大,皱着眉头,拉了拉杏枝的衣袖,小声地问:“你莫不是被魇着了?”
杏枝莫敢回应,一直看着前方燕灵的背影。
桃叶见杏枝不搭理她,也就作罢。
酒宴终将要散场,众人自然先迎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离开。之后,剩下的女眷各顾各地打算乘轿回家。
“燕灵妹妹请留步!”燕灵转身,此时薛凤栖亲自捧着书卷到自己面前。如果她是朋友,这种感觉就会像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只是可惜,一开始就注定她是敌人,这种感觉便像是蚕食鲸吞,笑容越是明媚,手心越是温暖,便令对方更加忌惮防备。
“这是皇后娘娘许诺妹妹的。”
燕灵接过薛凤栖手里的卷子,便看见最上面的两本卷子的书名——《女驯》《女诫》,下面的数本卷子的内容不得而知。
“燕灵谢皇后娘娘赏赐。”燕灵接过卷子,向替施恩的薛凤栖行了大礼,她伏在她的脚下。
“妹妹,你见过清澈的溪水里有棱角分明的鹅卵石吗?”她的海棠红色逶迤拖地长裙,那般明丽绚烂,“从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燕灵终是起身,回应道:“姐姐,那想必你没有见过紫蓝色的杜鹃花吧。”她捧着赏赐的书卷,注视着薛凤栖那双美目,那身樱草杏色的玉兰散花纱裙显得她清淡洗练,“从前不会有的,以后未必不会有。”
此时,一阵风吹过这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子之间,她们怀着各自的缘由,各自的担当,各自的不得已,注定厮杀。
薛南只在远处的树荫之下,注视着两人。混着夜色,只能看清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像是一只躲在黑暗处伺机而动的狸猫。
这时远处,燕灵似乎望了他一眼,但只一瞬。她的眼神冷冷的,没有任何情绪,与她在自己马蹄之下的瞬间如出一辙。他冷哼一声,看着她出了府邸。
燕灵捧着书卷出府,不明所谓者皆投来羡慕的眼神。走近了轿子,发现多了一个年长许多的婢子,杏枝上前来扶燕灵,手刚伸出,未等燕灵做出反应,婢子便先言了一句:“识眼色的,便不该出现在小姐身旁。”
杏枝先是一惊,带着些许期待,望向燕灵,可惜未得到任何回应。只能退到三等丫头里头去。
婢子等到孙瑛孙黎都上了轿,又重新向燕灵行礼:“大小姐,公主殿下言公主府内新植渝南的新菊,望大小姐前来能一同赏花。”边说边呈给燕灵一枚出入公主府的玉牌。
“臣女谢公主殿下厚爱。”燕灵双手接过玉牌,与婢子相视而笑,之后婢子恭敬退下,追随公主仪仗而去。
回到东院,无关紧要的皆退下,留下值夜的白晓,还有杏枝。杏枝见人刚一退下,便跪在燕灵面前,不敢多说一句。
气氛微妙,四周静悄悄,却突然传来野猫地嘶叫声,时而像是婴儿地啼哭,时而像是女子地呻吟。而燕灵坐在圆桌旁,只专注地挑着烛芯。
杏枝不注意间额上已满是冷汗。脑子里已想遍了燕灵可能会用在自己身上的残忍刑罚,假想身体被痛楚与绝望浸透。
“以后记得别用那么显眼的盒子。”燕灵又只淡淡一句。
杏枝猛然抬头,惊讶地望着她,却是看不透她的真心。强装着镇定问道:“小姐,我背叛了您,自然想到过失败的后果。您不必如此,不如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