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子就在外头?微浓嗡地一下头大了,呼吸一凝,心里更加紧张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这……”
房梁上的黑衣男子也深蹙眉峰,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不用灯火,不必抬头,微浓也知对方的意思,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妄想寻求救援。
微浓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感到有些胸闷窒息,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寝殿里静得死寂,她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如此仓皇,如此不安。
许是她太久没有回应,殿外那人便主动开了口:“公主,我是楚璃。”
六个字,抑扬顿挫,和缓沉静,富有磁性而不失清透。仿如潺泉击石,仿如环佩玉鸣,仿如陶埙箫乐,仿如美酒醇酿,令微浓那颗极度忐忑紧张的心,瞬间便沉淀下来。
耳后升起一丝惬意的抚触,像是春风拂面、渴极逢霖。但还不够,远远不够,这一丝惬意又灵活地掠过她的脖颈,拂过她的灵台,进而,令她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
微浓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声音能够好听至此,更不能想象,他短短数语竟能安抚人心。像是带她来到了清幽的山谷,又像携她登上了摘云的高峰,她沉浸在这声音勾勒出的画面之中,刹那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微浓突然感到额上吃痛,是房梁上的黑衣男子用一粒药丸弹中了她。微浓不禁打了个激灵,立刻回了神,想起眼下的处境,紧张与担忧之情又再次袭来。
“呃……”她极力想要得体应对,奈何此时就像失语了一般,根本就是语无伦次:“呃,殿下,多谢探望……我很好……夜深了……您快回去歇着吧!”
“天禄阁遭窃,贼人尚且藏身宫中,公主还好吗?”楚璃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微浓没有被他蛊惑了,急忙回道:“我……很好,没事。”
殿外之人沉默片刻,续道:“我还是不放心,冒昧请公主打开殿门,与我一见。”
“这……”微浓已是六神无主,慌忙再拒:“别……别,这不合礼数……”
“事从权益,关乎公主安危,涉及楚燕邦交,还望公主见谅。”楚璃的话语虽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至少微浓不懂如何拒绝,这声音,这身份,她也自问拒绝不了。
一个“好”字已到了唇边,她却猛然意识到房梁上还藏着个人,而且正是禁卫军要捉拿的贼人。这下子,她应也不是,不应,又怕楚璃怀疑。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房梁,廊下灯火绰约,透过窗户映照着她的娇颜,也照出了她的挣扎之色。
显然那黑衣男子也意识到了楚太子的坚决,便对微浓打了个手势示意,然后瞬间隐于阴影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微浓睁大双眸环视一周,直至确定他已藏得隐蔽,这才定了定神,对门外回道:“既然如此,青城先行谢过殿下关心。”
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双手已轻轻拉开寝殿之门,月光与灯火倾泻而入,洒下一地柔软清辉,随即,一片白色衣角飘入眼底。
微浓顺着那衣角抬眸望去,夜色朦胧如纱,灯火次第摇曳,眼前一人逆着光影,正踏破月色步入殿内。恍然间,幽黯的寝殿似染了珠光,他本人更似笼着一层淡淡幽华,清雅绝俗以至出尘。
尤其是他那双眸子,仿佛是从寒潭攫取的两缕星光,迷离而清朗,潋滟而清透,如梦似幻,幻影似真,这一刻,就浅浅地落在微浓面容之上。那目光虽清淡,却仿佛有着洞彻人心的能力,似将她的前世今生都看透了,令她无所遁形,令她低如尘埃。
芝兰玉树,风姿如仙,举止从容,宛若天人!
此时此刻,什么黑衣男子,什么主事嬷嬷,仿佛都被摒弃在了红尘之外,这天地之间唯剩下他与她两个人。思绪早已飞去天外,微浓陷溺在他一双星眸当中,魂为之予,魄为之夺。
而楚璃,竟也毫无反应,就这般负手而立,坦然接受她的打量。良久,他才再次开口,语意平缓:“深夜唐突,望公主海涵。”
微浓终于被这一声唤醒了神智,几近羞愧地垂下眸去,轻声回道:“殿下言重了。”她不敢大声,好似自己只要稍微提高声音,便会惊扰眼前这人,打碎这梦幻一般的初见。
门外的嬷嬷见状倒是知情识趣,将手中宫灯递给了微浓,悄悄退了下去。微浓就这般提着宫灯,无措地站在门口,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
楚璃则径自往里走了两步,缓慢地抬头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
微浓很是心虚,生怕这宫灯会不小心照到黑衣男子的身影,忙支吾问道:“殿下……是在找人?”
“没有,”楚璃浅笑,澄澈目光再次落在她面容之上,“公主来楚国近五月,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是我照顾不周了。”
微浓不明白话题为何会突然转移至此,反应片刻,才接话道:“王后的事,请您节哀。”
时隔近三月,这哀痛想必也渐渐淡去了,楚璃没有表露一丝哀伤神色,只道:“多谢公主体谅。”
体谅?体谅什么?是体谅他今晚破例前来?还是体谅他们的婚事推迟了?微浓忽然发现,楚璃虽是谦谦君子,话语也清淡有礼,但他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
在他面前,她唯有窘迫。
两人这般静静站着,谁都没再说一句,微浓垂着眸,却能感觉到楚璃正在注视着她。也对,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