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身却似是毫无所觉,就那么不雅的斜躺在火红色的大地上,动也不动分毫。
钟道临朝后抛飞得身体,此时却像是一尾飘荡的浮萍,在空中随风势而动,飘起落下,复又被一阵算不得大的风,从地上翻卷着带起,因风而动,因缘起伏。
此时的钟道临,同样沉浸在一个新鲜的天地中,忘人忘我,宠辱俱忘。
不知谁先醒来,又或者两人同时醒来。
总之,当钟道临与阴陀罗的目光再次的交织在一起,他们同时懂得了对方的世界。
没有人,能比如今的他们更了解彼此。
无论缺点,善意,乃至与深藏在心灵深处,自身都难以察觉的污点,都不会被隐去。
如今的钟道临,在阴陀罗的眼内赤身luǒ_tǐ,却不单单是身无寸缕那么简单。
此时身披锦袍的阴陀罗,在钟道临的眼内,也同样赤身luǒ_tǐ,他对阴陀罗心灵的熟悉,甚过于阴陀罗自己。
世世代代,因果轮回的经验,是如此的清晰,乃至于两人同共把对方的经验,看作是自己的一生。
不分你我之别,无有内外之意。
只是这无声对望的一眼,便让阴陀罗了解了钟道临的来意,也让后者明白了前者的追求。
钟道临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大殿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过阴陀罗一眼。
此时的阴陀罗,仍旧泥塑般的迎风静立,唯一的动作,便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二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九重天魔殿,这个魔族的最高所在,一等钟道临进去,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的景象,没有一器一物,内部空间完全是洞穴经自然风蚀后的原始景象,朴陋却隐含天地至理,那便是自然。
钟道临淡然的目光,随意扫了眼殿内的空间,并没有因为缺少什么,多了什么动色。
在他看来,无论眼前会看到什么,同样是自然而然的景象。
这些殿内原本就存在的景象,决不会因入殿之人的不同而改变。
钟道临的心境,也不会因眼内景象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相本心生,一切随缘,诸般相尽去。
就在这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隐隐的浮现在钟道临的心头。
他从这种感觉里,体会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却有似曾相识的意味。
不寻常,是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股绞缠合一的力量,正是属于计督与霍罗,这两个神化般的人物所有。
不用问为什么,也丝毫不怀疑。
不同的是,这股力量不完整。
确切的说,更像是他曾经在秦皇陵,接触到的那个留下《无道经》下二册的奇异感觉。
这也是钟道临一直领悟不透的一种灵体。
如果像关伊一样,以无上神通堪破己身,达至分身的境界,他自问可以办到。
毕竟,那只是本命元神与内凝灵胎的元婴分离,而又互相隐含的一种修炼方式,分离而出的元婴,残留一丝最纯的力量,隐于元神之内。
即使元婴化为的分身灭亡,本命元神仍旧可以,靠着那一丝最纯的残留力量,重新凝合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元婴与分身,化身万亿,转瞬千里。
可是,要是像那个在秦皇陵内,专门留存一份似有似无的灵觉,等待后人传功留书的人,他又是如何办到的?
那个留给自己《无道经》下二册的人,明显已经去了另外的地方,即使以他如今的境界,想要在人魔两界穿梭,已经是勉强才能做到,更别提用分身穿梭两个时空了。
那个人,与魔族二圣,他们是如何办到的?
这些人,又是去了哪里?
钟道临开始试着用灵觉触摸这股力量,却一直不得要领,始终也没有回应,即使以在皇陵内的经验,也不行。
蓦的,钟道临脑际灵光一闪,试着把从阴陀罗王经验中,看到的完整的《炼妖秘录》图像,在心灵深处加以自己经验的融合,缓缓地朝着这股力量释放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伏于魔殿之内的无形所在,终于朝钟道临打开了真实的一面,却仍旧是经验的碎片。
割裂的画面,扭曲不全的经验,使得钟道临越发迷惑,却始终保持着至静至廉的心境,没有焦急,没有等待,甚至是毫无发现,也决不会轻起颓馁之意,只是静静的试图去拼接这些图画。
《无道经》的内涵,对生命的理解,对天道的执着,历二求三毒七难八苦十魔的重重心灵淬炼,毫无保留的经验,便在这一刻,从钟道临的心地释放。
一刻,已是万年的久远。
“原来,不过如此!”
钟道临突然笑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变得越发灿烂,忽而变为仰天大笑,声震魔殿。
淡淡的朦胧白光,不知何时,开始从钟道临周身散发。
钟道临似无所觉,仍旧哈哈大笑,状极欢愉。
猛地,钟道临大跨步的朝前抬腿就走,一步、两步、七步……
一阵似有似无的笑声清晰传来,钟道临却已消失不见……
如果此时魔殿中有人在的话,一定会骇然惊呼。
钟道临分明是走入了,一块光滑的岩壁之中……
岩壁依旧。
笑声残留……
……
苦攀,为览众山。
海只一眼,看尽白帆!
《妖猎手》全书完
嬴政
2005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