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唯有修行境界到了真丹期方能完全辟谷,没到这个境界纵然是神通修士也免不得口腹之累。或许是怕烹制饮食时的烟火熏着了供奉神灵,广元上观也如人间世中的其它道观一样将膳堂安排在一个远远的角落。
遵照道门的十方丛林制度,道观之内照例是要在早课的诵经结束后方能进食,当叶易安潜进膳堂时,这里尚是空荡荡一片,偶尔有面相粗陋的道人进出布置碗筷并送来木桶及簸箩盛装的饭食。
或许是从没想过有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广元上观膳堂的安全防护几乎为零,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早课时间。
待那三个脸上睡意都未全然散尽的粗陋道童送完一趟东西又出去后,叶易安小心翼翼的潜到了膳堂正中的那张粗大桌子前。
这张桌子明显是用来放置盛装着饭食的木桶与簸箩以便于向周围分发的,此时桌上已满放了两只木桶及两扇簸箩。木桶里盛装的是黄精杂以粳米熬成的养生细粥,簸箩里则排列着一只只犹自冒着热气的胡饼。
这两样饮食俱都是烹制精细,卖相绝佳。叶易安小心翼翼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只琉璃瓶来。
这只半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瓶做工精美到了极致,既薄且透,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装着半瓶蓝色的液体,这液体不知是怎生炼化而出的,居然如此澄澈晶莹,纯净的就如同夏日雨后的天空。
蓝色液体在琉璃瓶中并非静止不动,而是若有生命一般不断从底部生发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气泡,小气泡冲上液面之后,随即汽化为淡淡的烟雾在琉璃瓶的上半部微微翻涌,待升到瓶口时遇阻沉降,最终又化为晶莹蓝的液体。
这个美到极致的瓶子乃是取自天机谷前供奉韩继宗,这个胆大到敢于炼制五石散的鼎火修士曾意图以此为杀手锏胁迫叶易安。
鼎火修士擅长炼制毒药,虽然至今叶易安依然不知道这个瓶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毒,但只要知道能被一个鼎火修士视为杀手锏要同归于尽的东西必定不简单也就够了。
叶易安没有打开瓶子将里面的蓝色液体倒入盛满细粥的木桶。如果他这样下毒实是太小瞧神通道士了,同时也是因为不敢,师父对鼎火修士用毒的告诫言犹在耳,不明白蓝色液体的物性之前,他绝不会冒然打开瓶子。
最终,叶易安小心翼翼将瓶子压在了装满胡饼的簸箩下面。这是一个精心选定的地方,因为是悬压,只要簸箩稍稍一动,瓶子必然就会坠下破碎,又因为青石地上有着一个狭长的小坑,破碎的瓶子坠入其中后甚至不会被特别留意到。
将瓶子放置好后,叶易安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连串的画面。早课诵经结束后,广元上观的道人门鱼贯来到膳堂坐定,道童们开始给诸位神通道人分食,其中一个道童端起簸箩,悬压其下的琉璃瓶顿时跌入小坑中破碎开来,随即,被韩继宗视为最后之杀手锏的蓝色液体便悄无声息的汽化在整个膳堂。
画面一幕幕闪现完毕时,悄然撤出的叶易安陡然想到刚刚离开的言如意,一股遗憾之情油然而生。可惜她已经走了,若不然两人结伴来做此事,该会有别样的快意吧?
叶易安真想亲眼目睹韩继宗之琉璃瓶跌落后的结果,无奈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于冒险,遂只能压下心头深深的遗憾,潜出广元上观并离了鹿门山后即刻驭起法器赶往襄州辖下的云溪县治。
据昨日在别驾府——不,现在应当改称为刺史府得来的消息,方竹山的车驾队伍现在正该巡视到云溪。刺史出巡声势必大,断无找不到的道理。
云溪县驿馆,叶易安请驿吏通报进去找州衙从事方启杰,没过一会儿,小胖子倒比通报的驿吏更先跑了出来,不过看来这些天方竹山对他的教育还算成功,顾忌着身上穿的青色官衣,小胖子总算没在人来人往的驿站门口发疯。
待进屋之后,小胖子逮住叶易安好一通埋怨,边埋怨边拖着他到了方竹山的屋外。
方竹山正在接见云溪县衙的官员,两人等了一会儿后方才进去。见到叶易安,方竹山直接便问他这两个月去了哪里。
叶易安说家乡宗族中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因是信来的急就未向大人禀报。两人正说话间,便见州衙中一个熟面孔的小吏气喘吁吁的进来,附耳对方竹山说了一通小话。
方竹山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挥手谴退小吏后负手起身踱步不已。
他既不说话叶易安自然也不问,倒是小胖子忍不住问出了口。
“昨夜州城之中又有邪法方士作乱,烧了三江客栈一个院子,死了四人”方竹山的声音很闷,透着无可掩饰的阴沉烦躁。
他也确是郁闷,升任刺史前这邪法方士就闹个不停,险险坏了他的大事。升任刺史后刚刚开始以一州之主的身份巡视辖境没两天,就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活生生就像宴饮正酣、兴致正浓时突然吃出个臭虫,太丧气败兴了。
“又是邪法方士?人可抓住了?”
面对儿子的追问,方竹山摇摇头。有些话他没说,其实适才那前来报信的小吏曾经提及,早晨州衙雷都头专为此案去了广元观,广元观的那些牛鼻子没抓住凶徒也就罢了,态度还如得了失心疯一般恶劣的很。
这样的话说出来更是丧兴,方竹山虽然没说,脸色却又阴沉了几分。
听说凶徒还没抓住,小胖子顿时就忍不住了,“这群牛鼻子平日里一个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