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在这个节骨眼儿进宫来请安的尔芙,便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出气筒。
小小的凉亭里,除了一张摆着几样吃食的石桌,就是德妃娘娘身下的那张石凳,再无其他摆设,尔芙依规矩给德妃娘娘请过安,送上了精心挑选的礼物,便只能和永和宫里伺候的宫女那样,站在德妃娘娘跟前立规矩了。
德妃娘娘伸手接过宫女捧着的镂空透雕锦盒,瞧着里面摆着的一对颜色极正的红珊瑚手串,指尖划过珊瑚珠上雕刻着的观音坐像,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的浅笑,很是敷衍地随口说道:“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
说完,还不等话音落地,她就话锋一转地教训道:“不过你但凡能将这孝顺本宫的心思拿出一丁半点地用在府里的事上,也做不出引着老四一块去外城胡混的事来,你不要忘记你是老四大红花轿、三书六聘娶进门的嫡福晋,有些事是不能再顺着你自个儿的小心思胡来的,你瞧瞧你的一时兴起,给老四带来多大的麻烦,同族相残,也得亏那苏达拉家早就落魄了,不然还说不准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尔芙只能惴惴不安地恭声应是,连声请罪。
她想着要请宫里头的太医给自个儿把把脉,想着能借着四爷的手揪出对自个儿下黑手的坏人,却忘记了前两日在外城闹出来的那阵动静,这不是白白送上门找骂么!
不过她既是人进了宫,再后悔,亦是来不及了。
好在德妃娘娘也明白这件事怪不到尔芙的头上,她也了解老四的性格,要不是老四自个儿想要宠着尔芙,便是尔芙在府里撒泼打滚地闹着要去前门外转转,老四也不会改变决定,她之所以给尔芙摆下马威,也就是散散心里头的闷气罢了。
教训完,数落完,德妃娘娘也不愿意摆恶婆婆的嘴脸,招呼着宫人取来绣墩,便让立在跟前蔫头耷脑的尔芙坐下说话了,连个弯儿都没拐就直接提起了四爷在外城和人发起冲突的事儿。
虽说德妃娘娘在宫里经营多年,安插的耳目眼线无数,但是也就能监控六宫而已,想要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那是完全做不到的,更何况是发生在鱼蛇混杂的外城的事情,她也就是从康熙帝的只言片语里猜测些事情真相罢了。
有些细节问题,还是要问当时跟在四爷身边的尔芙。
可惜,尔芙知道的就是那些表面现象,她就是瞧见有个小地痞欺负街边买簪花的小姑娘,小七和弘轩抱打不平,然后四爷怕孩子们吃亏就找上前去,小地痞吃了亏,呼朋唤友地围住了四爷,被护卫们七手八脚地拿下,小地痞所谓的结拜大哥苏达拉又来找场子,最后就是不知为何这主儿死在了护卫的手里头。
偏偏她又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说起来颠三倒四,听得德妃娘娘云山雾罩,更是摸不清楚头脑了,不过还不等德妃娘娘理清思绪,尔芙就深鞠一躬地道谢道:“说到这里,臣妾还要谢谢娘娘的安排呢,本来臣妾还在发愁要怎么给小七挑选教习嬷嬷,您安排的孙嬷嬷,可真是解决了臣妾的烦恼呢!”
“哦。”德妃娘娘很是无语地用鼻子应了个声。
如果不是她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城府,她真想翻个白眼给尔芙看看,这丫头是白目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认为那个什么孙嬷嬷是她安排过去的教习嬷嬷,还高高兴兴的谢恩,她真想问问尔芙见过谁家婆婆会隔着媳妇给孙女们挑选教习嬷嬷,这不是在变相地说媳妇不懂礼数为何物么!
对此,她也同时在暗暗庆幸尔芙的无脑和白目,不然她和尔芙之间的这婆媳关系就不会如此融洽了!
为了不让场面更尴尬,德妃娘娘收敛起了心底的不快和侥幸,清了清嗓子,扯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来,随口嘱咐道:“既然你觉得她还算合用,那就留她在你府里多伺候些日子吧!”
“臣妾亦是这样打算的,来时候,臣妾还担心娘娘您舍不得这么得力的嬷嬷呢!”尔芙笑着配合道,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德妃娘娘眼底闪过的那丝轻视和鄙夷,她也不是没有猜出孙嬷嬷的来历是康熙帝的指派,更不是不懂这种安排是对她的一种敲打,但是她总不能自个儿给自个儿没脸吧,也就唯有这样插科打诨地装傻了,趁机扣下孙嬷嬷这位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嬷嬷,给自个儿手里添一位能人。
因为甭管这孙嬷嬷的来历,也甭管康熙帝安排这位孙嬷嬷来府里的原意,这位孙嬷嬷的来历就注定她不会对自个儿生出坏心眼来,尔芙用着格外放心呢,比起用毓秀姑姑都更放心些,谁让婆媳是天敌,今个儿德妃娘娘瞧她顺眼,明个儿德妃娘娘就可能会觉得她占着嫡福晋的位置碍事,趁机找由头除掉她呢,所以留下孙嬷嬷在府里,也算是对毓秀姑姑的一种防范吧。
别以为尔芙就真的那么天真无邪如孩童,她到底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她不擅长宅斗那些阴谋暗算,只是因为她生活的环境没有这种困扰,从小长在一夫一妻制度下的她,所有插足他人家庭的小三都是要被鄙夷的,所有小三都是没有勇气和底气站出来和原配斗个你死我活的。
不擅长是因为不熟悉、不适应,却不代表她学不会、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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