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曦睁开眸子的时候周遭一片安静,她下意识的将手落在小腹之上,觉得无碍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带着淡淡熏香的锦被盖在身上,触手便是一片温暖,室内的角落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她的眸光落在屋里的摆设上,精致的帷帐,简单却雅致的书画插屏,再看了看,窗台和柜头各有一抹簇绿正焕发生机,正是出自她之手。
夏侯云曦闭了闭眸子,看向外面的泼墨一般的天色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清到底到了什么时辰,她身上只穿了中衣,床边摆着她的珠履,衣架子上挂着她的披风和袍子,她起身穿好衣裳和鞋子,将头发低低的绾做一个小髻,站在窗边醒了醒神才往出走。
不过半月,千重宫没有半分变化,她熟门熟路的顺着甬道往外走,心中万千思绪缠绕,脚下步伐略微沉重,转过一个拐角,甬道尽头正立着一抹幽黑的高大身影,夏侯云曦呼吸微滞,脚步便停了下来。
隔着一层薄薄纱帐帷幔,那抹身影变得有几分模糊不清,可是夏侯云曦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所有的疑惑在此刻豁然得解,她定定的看着那一抹挺直的身影,一瞬间就想到了几十种与他周旋的方法,可最终,她剩下的不过只有苦笑和无奈。
公孙墨转过身来的时候夏侯云曦正愣在当地,隔着那层纱帐,他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她身上那骤然疏远的气息离得这样远他也能感受的清清楚楚,他的眉心下意识的拢在了一起,他上下打量着她,猜她会不会转身而去。
可她到底没有,下一瞬夏侯云曦便又继续走起来,她抬手掀开了那帐帘,眸光幽深的落在他的身上,而后一步步的朝他走了过来。
公孙墨看着夏侯云曦一身湖蓝宫装着身,不由得就想起了嘉陵山的那一场冬猎,彼时她也穿过这样的颜色,他的眸光比往常更为冷冽,周身的帝王之势也愈发的迫人,那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容上是让人难以捉摸的黑暗情绪,与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劲装相映衬,直让夏侯云曦觉得陌生又可怕。
距离他十步远的时候夏侯云曦停了下来,两相对峙,各自面上都是深沉到无法辨识的意味,分明只有十步,可是此刻那平静无息的空气中好像有一条瀚海难越的鸿沟,生生的阻挡了她继续前进的脚步。
公孙墨眼底有深不可测的幽光一闪,他抬步走向她,眸光钉在夏侯云曦的身上,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让夏侯云曦呼吸一紧,他一步步的靠近她,分明是锋芒敛尽,却还是让夏侯云曦觉得不舒服,她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公孙墨的手立时攥住了她的手臂。
几乎是呼吸相闻,黑暗之中夏侯云曦只看到公孙墨的眸子好似一汪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深潭,诡谲又冷冽的光芒闪动,攻击性十足,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唇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你在害怕?”
夏侯云曦被那冰冷的迫人气息笼罩,闻言面不改色的挣脱了他的手,她还是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好整以暇的开口,“燕皇千里迢迢而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公孙墨直了身子,她在瞬间全副武装,他的气势再也迫不了她分毫,他微眯着眸子看着她,“我千里迢迢的闯大梁宫,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眸光带着能穿透人心的洞明,却又幽深的不让人窥见其内心半分情绪,偏生出口的话又是这样的引人联想,夏侯云曦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完美的表情甚至找不出一丝破绽,“大燕整军以待,燕皇自有大计,本王不敢置喙。”
本王?
公孙墨的眸光再深一层,可随即他又兀自笑了起来,唇角一弯,那冰雪一般的面具便瞬时散开,顷刻间,那刀削斧刻的棱角也变得疏朗起来,他的眸光透过甬道的花窗向外扫了一眼,转过头来仍是看着她,“好,既然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就先出去看一场戏吧。”
公孙墨转身而走,夏侯云曦迟疑一瞬,到底是跟了上去。
千重宫主殿之外有一片宽大的露台,此刻那里正站在数十个和公孙墨一样黑衣劲装打扮的人,夜色漆黑,为数不多的几颗星子高远的零落在天幕之中,夏侯云曦的眸光扫过去,心中一动已经明白,她只怕是睡了一天一夜,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公孙墨直直的走到那露台尽头,双手负于身后,眸光微眯的凭栏远眺,夏侯云曦跟过去,眸光正好能落在那远处的梁都城上,夜色之中的梁都城灯火万家,而今夜的梁人灯火似乎更为绚烂了些,眼看着那一座城郭几乎不夜,夏侯云曦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
今日是第五日,梁都之内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只有一个原因。
夏侯云曦不由得攥紧了双拳,公孙墨看在眼里,面上便又是秋霜过境,二人沉默的将眸光落在同一个地方,一炷香之后,在梁都城外的官道上一条火龙缓缓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夏侯云曦的呼吸顿时猛然一紧。
那火龙一点点的靠近了梁都城城门,眼看着整支队伍都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内,夏侯云曦的眉心已经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一千人,只有一千人。
“梁都城内城外六万大军,他只有一千人。”
公孙墨语声平缓的说出此话,其中的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夏侯云曦听得心中一揪,想了想却是淡淡的弯了弯唇,“最高枕无忧的时候,也是最致命的时候。”
公孙墨眸光微动,这边厢已经有人快步走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