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奉略作思索,长身而起,先向孙绍行了一礼,然后又向陆逊颌首示意,重新再转向孙绍道:“父王,儿臣觉得姑父担心的有道理。”
“哦,怎么个有道理?”孙绍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扬起,陆逊本待要回报孙奉一个笑脸,一见孙绍这副样子,只好又将刚刚绽开的笑脸收了起来,反而为孙奉有些担心。孙绍显然对孙奉的回答不满意,他非常担心孙奉因为他而惹恼孙绍。
孙奉也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再次拱了拱手,借着这个机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才开口道:“父王,你以前一直说,军无利不行,这次联合魏蜀吴以及天竺、贵霜和罗马大军围攻萨珊人,一直是我越国为主导,正如姑父所说,父王不惮危险,以身为饵,把阿尔达希尔诱在阿克苏姆,击杀阿尔法和沙普尔两个王子,大挫萨珊士气,这才使贵霜人和罗马人有机可趁。罗马人打赢拜占庭之战,崔将军功不可没,埃及之战,罗马人为了保存实力消极怠战,要不是姑父用奇兵,险些将父王的大计毁于一旦,不管从哪方面说,我越国都是首功。俗话说得好,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以罗马人这种心理,不罚他们已经不错了,怎么能还让他们参与平分战利品,我们却一无所得?父王有容人之量,可是将士们又会怎么想?将来回到特牧城,大臣们会不会觉得这次征战徒劳无功?”
孙奉说得不急不慢,虽然有些紧张,但却有理有据,孙绍一语不发,一直在看着他侃侃而谈,脸上一丝儿笑意也没有。孙奉说完了,躬身行了一礼:“儿臣拙见,敢请父王指教。”
孙绍把眼神转向了陆逊,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陆逊不卑不亢的点点头:“臣的想法和太子相同,请大王参详。”
“你们倒是不谋而合啊。”孙绍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精雕细刻的樱桃木扶手,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你们能主动的去考虑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好事,想法周全不周全,那还是第二位的。奉儿,你姑父是个思维周虑的人,你以后有事要多和他商议,切不要独断专行。须知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喏。”孙奉点头应是。
“你们的想法,也不能说错,从我们越国的角度来看,或者说,纯从我越[***]队的角度来看,这一仗,我们打得的确很不值。”孙绍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席前缓缓的踱着步,语调舒缓,既像是对孙奉和陆逊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陆逊和孙奉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集中精力,倾听孙绍的分析。孙绍既然这么说,显然他们的看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也有着更高一层的计划。
“我尽力促成四国会盟,用罗马和贵霜来钳制萨珊,为我们的发展赢得时机,这是我最开始的计划。”孙绍顿了顿,又继续慢慢的走动着:“按我本来的估计,萨珊人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后来他故意找借口诱使贵霜人首先挑起战端,这并不出我的意料。罗马人趁萨珊人东征的机会出兵,也在我的计划之内,我本来就是要利用他们来拖垮萨珊人。但是,马克西穆斯的背叛却不在我的计划之中,罗马人内乱,使我的计划全面失败,这是我开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停住了脚步,看着全神贯注的陆逊和孙奉,苦笑了一声:“所以说,这一仗,我是准备打的,但却不是现在,而是至少要在五年以后。”
陆逊眼神一闪,突然明白了,事情的变化超出了孙绍的计划,萨珊人利用罗马人内讧的时机,逼降了贵霜人,然后直扑阿克苏姆城,实际上把孙绍逼到了不得不战的地步,如果当时他退出阿克苏姆,那么前期的布署就会全盘落空,所以他才亲自犯险,以自己为饵,把阿尔达希尔诱在阿克苏姆城下,然后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来对付萨珊人。
要利用别人来打仗,这利益当然不能少,萨珊人的财产就这么多,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什么都为自已着想,那还有谁愿意出力?对于越国来说,获得战利品不是最重要的目的,团结一切力量打败萨珊人,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有失策的时候。”孙绍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不要以为我能掌控全局,能打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们才是真正的功臣,如果不是你和夏侯荣一起重创了阿尔达希尔,我们最后肯定会得不偿失。”
陆逊见孙绍当面承认自己失策,又把功劳推到他和夏侯荣的头上,顿时觉得有些不敢当:“都是大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才化险为夷,臣等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份而已。”
孙奉剑眉一挑,沉思了片刻道:“那崔将军赶往地中海,原本并不是为了帮助罗马人作战?”
孙绍笑了,笑得很诡异,他摇了摇头:“崔谦他们开始出发的时候,四国会盟刚刚开始,我怎么可能会想到有这一天?我让他去地中海,本来是打算让他重艹旧业的。”
陆逊恍然大悟,想笑又没敢笑出声来,心中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孙绍派一万多水师到地中海做海盗,那等于在罗马人的心脏上插了一刀,不知不觉中已经抓住了罗马人的要害,如果不是这次形势需要,崔谦原本应该是潜伏在罗马人身边的一着暗棋,以越国水师的实力和崔谦的海盗天赋,地中海再也不是罗马人的地中海,到了那个时候,只怕焦头烂额的罗马人还搞不清这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