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尝试过,在水底,观望这个世界?
是的,在离地面不到两米的游泳池里,仅仅是用“观望”作为动词,它代表你是一个旁观者。
水上的一切是浮夸而扭曲的,但所有景物又都带着水的清澈与柔软。明明意识是清醒的,但眼睛却告诉你这是在做梦:有的人变胖了,有的人变瘦了,有的人变丑了,有的人变漂亮了。
水上的时间比水下要慢半拍。世界,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清晰无比地把它的每个细节都展现在你的面前;声音变得空灵而浑厚,你听着它,就仿佛在炉火边听老老老——老爷爷讲那睡前的故事。
白诺是一个旁观者。
但他终归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即使他带着一种明媚的忧伤,用四十五度零点三八分的角度来仰望这个世界,他的内心仍然是千变万化的,是鼓舞悸动着的。他的喉咙一旦发痒,血液一旦开始沸腾,就会有一些……澎湃的呐喊,从液体柔软的禁锢中不自知地透露出来。
在他的视线中,晋锋不再是晋锋,晋锋是方敬,但晋锋又不是方敬。
于是他恍然大悟:原来我只是一个灵魂,我眼中的世界应该只是灵魂的世界吧。
白诺眼中看到的晋锋长着一张和方敬一模一样的脸,白诺鼻中嗅到的晋锋有着和方敬相似相近的气息,但那只是一张脸而已,有方敬的五官,有方敬的神韵,但是……
只有脸。
那是一个没有大脑的灵魂。
就像一具断了头的尸体,被人往脖子上随意插上了一张面具。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灵魂呢?
他好像对着这个破败的灵魂,说了一些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一种任性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的发泄。
——好讨厌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了吗……
好大一块墓碑,上面好像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伍醉娘……伍醉娘是谁?
——是我,那是我的墓碑。
是水下的另一个声音。
——哦,墓碑下的那个男人是谁?
——谁知道呢?反正我的墓碑快要碎了。
——碎就碎吧,墓碑下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的墓碑就要碎了!
——啰嗦死了,给我闭嘴!
墓碑下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扑通!”
心在跳
一颗微弱的火苗疲惫地直起身子。
黑暗中,仿佛若有光。
“扑通!”
那颗火苗变成一束光,那束光散发出七彩的颜色。
心与心的彼岸,架起一道彩虹。
我想站起来!
白诺对自己说。
水下的另一个声音仍然在痛哭嘶鸣,但她越来越弱,弱到白诺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裂缺霹雳,丘峦崩摧,一阵金铭鼓锣的混乱杂音从水面上直冲到白诺的耳边:
“我要把你……一点一点……”
“……砸成……”
“……稀……巴……烂!”
巨石猛地落下!
“轰!”
一声巨响,然后是“噼里啪啦”的裂痕扩散的声音。
尸鬼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柄短斧颤颤悠悠地架在晋锋与巨石之间,架着斧子的人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的,他的手臂青筋暴起,虎口崩裂,汩汩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喷溅而出,短柄斧的斧头几乎全部都嵌入到了巨石之中。
墓碑上的十一个字“醉娘吾爱,刚,于乙酉年泣立”,从“刚”字的中间裂开,整座墓碑被这把锋利的斧头劈得摇摇欲坠。
是迟睿!他在万分危急的最后关头,终于爆发出非人类的极限速度,冲了过来!
“我j□j你丫个大j□j!贺子淑,你他妈的还不赶紧给我出来帮忙!”
“等我们都死了,难道你一个人来玩植物大战僵尸么!”
尸鬼举着石头,一听这话,它僵硬而铁青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情:“哦,还有另外一个人?”
迟睿赶紧卖队友:“对对对,正五点前方那棵‘丫’字形的槐树下,埋伏着两个人呢,都是道士!”
尸鬼转头,森冷的目光似乎能穿越一切屏障,狠狠地打在贺子淑身上!
贺子淑心里一“咯噔”:完了,迟睿他们,竟然早就发现她在这里了!
可恶,这下该怎么办?
迟睿架着短柄斧,趁着尸鬼的注意力被转移,猛地向前推去。
一人一尸,一斧一石,就这么向着老槐树下冲了过去。
贺子淑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啸而过:坑爹啊,这不是坑爹呢吗!艹艹艹艹艹!
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尸鬼缝了密密麻麻针脚的后背越来越大,看着几乎裂成两半的巨石从空中砸下,看着两个欠凑的身影从天而降,带着势如破竹的威武气势,猛地向她压了下来……
“轰隆隆隆隆!”
“哗啦啦啦啦!”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漫天弥地的尘土飞扬,碑碎了,坑沉了,迟睿在最后关头扔掉了短柄斧,拼死一跃,单手抓住了老槐树的树枝,挂在了上面。
坑里趴着尸鬼和墓碑的碎片。
常路峰被压住尸鬼身下,贺子淑则一屁股跌坐在一旁。
尸鬼“呵呵呵”地桀笑,它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明明后背朝天趴在地上,但脸却冲着贺子淑,嘴巴以一种非人所能及的巨大弧度裂开了,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登时把贺子淑给吓得簌簌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看着吊在树上的迟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