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王朱寘鐇这几天脾气非常暴躁,伺候在身边的王府仆役动辄得咎,几天内被朱寘鐇呵斥鞭打的便有十几个,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事;连终日苍蝇一般围绕在身边孙景文、孟彬等幕僚也没少挨骂;孙景文和孟彬自然知道王爷为什么会这么暴躁易怒,还不是因为那个到处惹事却又杀不死的宋楠么。
高大宽敞的存心殿大殿之中,安化王独自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阴沉着脸,外边的天空就如同他的脸色一样的铅灰阴沉,大片的雪花飘落不停,本来甚是喜欢西北大雪漫天的胜景的朱寘鐇现在却极其讨厌这落雪;或者说不仅是落雪,眼中的一切都惹人厌烦。
上元之夜叶保仁和叶保义不但没杀了宋楠,反倒被宋楠所杀,这本身就已经让安化王暴怒不已;更可恨的是,这厮第二天上午便公然在街头杖毙了史连,连安惟学去相救也无济于事,更是让安化王气的差点吐血。
很明显,宋楠杖毙史连的目的便是对自己**裸的挑衅行为。宁夏镇中谁不知史连是自己的人,宋楠这么做便是当众打自己的耳光。
安化王之所以收拢孙景文、孟彬史连等人于帐下,是因为成大事不仅是需要武力,还需要有些见识能替自己想些蛊惑人心的办法的读书人相佐才成,就像太祖爷夺江山须得有个徐茂公出谋划策一样,他安化王也需要有这些幕僚来帮自己。
但其实,在朱寘鐇心中,史连的命其实并不值钱,若死的是孙景文,他倒是更加心疼些;史连的本事还远远不能达到让自己倚重的地步。然而,史连之死不是可惜不可惜的问题,而是个关乎自己威信和尊严的事情,宋楠强行杖毙史连,自己却毫无办法对他进行反击,这会让所有依附于自己身边的官员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这种对人心上的打击才是最要命的。
事情发生后,朱寘鐇的第一反应便是要立刻带人抄了观雪楼,将宋楠和一干锦衣卫尽数诛杀,方可解心头之恨。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宋楠杖毙史连有大明律所依,他没有任何的不当之处,锦衣卫的权利赋予他行使执法之权,根本无借口可抓。如果一旦意气用事,便等同于起兵造反,虽然这件事正是自己所想,但毕竟时机不够成熟。
宁夏镇中的有三卫人马,周昂和何锦率领的中屯卫和后屯卫两卫人马几乎已经捏在自己手中,但最麻烦的是前屯卫的仇钺的兵马。倒不是这仇钺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他驻扎的地方很麻烦,正在宁夏镇的西北方的玉泉营,那里用来御敌的关隘寨堡及其坚固,一旦举事,仇钺的兵马便如钉子钉在背上,不得不去处理他。而举事之后的防御重点当在黄河沿岸,那是朝廷大军前来围剿必然方向,若被仇钺在后牵扯,势必首尾难顾。
办法也想了很多,但都不奏效;为了保证大事的成功,又不能太过露骨的去针对仇钺做些手段,倒不是怕姜汉这个窝囊废会怀疑什么,关键是这宁夏镇中还有李增,还有周东,还有锦衣卫的衙门,一旦操之过急,很容易拨动这些人敏感的神经,让他们联想到什么。
朱寘鐇焦躁的另一个原因是,事情似乎越来越朝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进展,这个宋楠也似乎嗅到了什么苗头,从他闯入王府的动机来看,他可绝对不会为了查出死于府中的手下密探之事而冒险,八成是感觉到了什么。这绝对是件棘手之事,锦衣卫最是难缠,一旦被他们怀疑上,事情**成要糟糕。
正是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所以朱寘鐇这几日才焦躁不堪,邪火乱冒。
“王爷,有人求见。”孙景文佝偻着身子从殿外走进,狗一样的抖了抖身上落上的雪花,拱手低声道。
“不见。”朱寘鐇冷冷的道。
“王爷一定要见这个人。”孙景文有些气喘,难掩语气中的兴奋?
“嗯?”
“是仇钺。”孙景文低声道。
“他?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说军务紧急,要回玉泉营军营中去么?本王请他喝酒他也推三阻四,本王请他看戏他也说没兴趣,现在又来作甚?”
“王爷……”孙景文拖长声音叫道。
朱寘鐇皱了皱眉摆手道:“请他来书房说话,叫人去沏一壶好茶,烧上火盆。”
孙景文微笑道:“遵命。”
仇钺满脸愁容的跨进安化王温暖的书房中,安化王早已满脸微笑的站在门边等着他,见了他笑着拱手道:“仇将军,昨儿咱们才见过面,这么快便想念本王了么?”
仇钺拱手还礼道:“王爷好,卑职冒昧了。”
安化王笑道:“这叫什么话,本王这里随时欢迎仇将军的到来,坐,上茶。”
仇钺怔怔的坐下,却呆呆发愣,脸上的阴云密布,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仇将军,昨日本王请你看戏喝酒,你说军务繁忙要回军营,莫不是军营里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仇钺搓手犹豫了半晌,忽然起身噗通跪倒在朱寘鐇面前叫道:“王爷救我一命!”
朱寘鐇一怔忙起身搀扶道:“快起来,出了什么事了,说与本王听听。”
仇钺叫道:“卑职活不成了,卑职活不成了。”
“这是什么话,起身来说清楚,否则本王焉知如何帮你。”
仇钺起身来端起热茶喝了几口定定神,然后鼓足勇气道:“王爷,卑职向你坦白一件事情,卑职犯下大错了;卑职手下百户黄六的向锦衣卫投诉了卑职的一件陈年往事,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