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终于是哈哈大笑,双手抚上酒樽,眼眸闪着失而复得的欣慰开口道:“好好,我以后便常来侄女这里饮酒。”
顾渺贞举杯一笑,但是随即淡了下来。她看着皇帝那喜不自胜的面容,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其实,明日我将离开盛京。”
炎热的阳光下,突然袭来一阵凉风,扫过凉亭的流苏,带着皇帝眼眸中的淡淡落寞。
“所为何事?”片刻后,皇帝放筷,一脸认真的看着顾渺贞。
“盛京虽好繁华双,但我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若这一生将自己囚禁在这个紫醉金迷的牢笼中,何谈人生乐趣。大千世界万物纷扬,我愿驾马而去,逍遥一段时光。”顾渺贞看着自己慢慢摩擦着酒樽的指尖,带着渴望自由的语气,语气恣睢的说着。
皇帝深深的看了顾渺贞一眼,而后转向那片清澈的湖水。阳光一片覆盖下,闪着灼灼的光芒,偶尔一阵风吹过,或者湖中鱼儿调皮的搅动两下,水面都会泛起粼粼波光,就像是他的思绪,纷纷扰扰。
你果真是他们的孩子,你的思想与他们竟是不谋而合。他嘴角流出一丝苦涩的笑,目光依旧停在那里,开口道:“你爹也曾与我这般说过。他说他不贪图这荣华富贵,他只渴求一片乐土来承载他的家庭。”
只可惜,到最后,他依旧没能如愿。
见他眼中泛起的追忆愁思以及自责,她明白,这个九五之尊是在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启国鸿。没能保住他的家庭。
自古皇帝,那个不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一旦功成名就。最先要除去的,就是自己以前的心腹和有能力的大将。可是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子。对于友情却是那样的看重,重到负手祝贺自己心爱的女子与他共结连理,重到煞费苦心抱住他的后代。
“你现在,不是保护了我和哥哥吗?何须自责?”顾渺贞起身为他斟满一杯酒,淡笑着开口。
“也罢,你便去吧。只是要注意安全,我派些护卫保护你。”他将顾渺贞斟的酒一饮而尽,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这次才开口。
顾渺贞连忙摆手。笑说道:“若是大伯你派护卫来,只怕我这趟潇洒的旅行都得变成郡主出游了。”
“可是……”皇帝还想说什么。顾渺贞便先开口了口:“放心罢,此次出去我以男装示人,必定不会有问题的,我自己也知道带护卫的,你莫要担心了。”
皇帝深沉的眼眸经过几番思量,终于是点点头应允了她的决断。
炽热的阳光顽皮的东跳西跳,一不小心落入了凉亭中,给这暗凉的世外之地送来一丝温暖。
顾渺贞和皇帝一边交谈一边饮酒。直至夕阳斜下,他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颇为苍凉的斜阳下,他的背影走的那样的孤清,仿佛一个渴求着温暖的老者。独自行走在黑暗中。影子映在一尘不染的地上,那样的细长悲凉。
顾渺贞深深的叹了口气,启珉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高处不胜寒?只能对月独酌呢?
看着僻静的街巷笼上一层阴影。她摇了摇头,不会的。只要她还在。启珉就断然不会孤独懊悔。
转身回去,余晖带着屡屡阴暗落在她瘦削的身躯上。拉出亘古的悲凉,与月同殇。
玉佩特有的质感,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律的在腿上敲打着。
她怔怔的驻了足,玉手取下那紫玉。那熟悉的花纹中,隐藏着她太多的情绪。
“等我。渺贞。”那个小男孩霸道的怀抱至今残存在她的身上。
忘不了的,是他凤目中的果决与不舍“你记住这块玉的模样。”
放不下的,是他孤身上前引开流寇的颀长身影。
往事如烟,幻化着法磨灭的印记,深深的刻在脑海。
她步伐有些沉重,直直的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空旷,只有那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昭示着他们的主人还未忘记他们。
墙上挂着的,是她视若珍宝的王羲之真迹。还有一副画像。
画像中那男子一袭青衫,立于艳艳秋波的湖水旁,对着她伸出那润白如玉的手。明明其他的装饰陪衬,却总让人觉得他身处和煦的春日中,眉目间的温柔,比身后的湖水深。那举世双的俊朗容颜跃然纸上。
思之情切,下笔才可如此细腻。一点一滴都带着她不尽的相思。
阿夏站在一旁,看着她愣愣的看着画,眉目缱绻,就好似那人就在眼前。
半响后她才回过神,铺开一张宣纸,开口道:“磨墨罢。”
阿夏领命,上前一手扶住砚台,一手磨着墨块,想了许久终于是开了口:“郡主离开,可能带着阿夏一同?”
顾渺贞愣神,随即看向她。这个婢女,从顾府破败开始便一直在自己身旁,心思单纯也是一心为自己。虽然顾渺贞很想带着她出去,但是毕竟前路凶险,祸福难料,她一个女子也是颇为不便的。
朱唇微启,吐出一口幽气,开口道:“此去吉凶难测,你一女儿家身份,多有不便,可明白我的意思?”
阿夏见她拒绝,心中难受,鼻尖有些发酸。却还是扬起她肉嘟嘟的脸,说道:“那阿夏就祝郡主早日归来了。”
看着她那模样,顾渺贞一时倒是于心不忍了,想着都扮成男装应当就碍了,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若想去便跟去罢,只是若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一定有能力保住你。”
虽然她这般说着,但阿夏原本愁苦满面的脸突然地就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