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这天,谢大爷一家与威侯府上下一家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饭。从二十八到正月初四,晋国所有的官员一律放假七天。因此一家子人十年来第一次聚齐。
威侯府虽然有许多仆人也都放假回了家或者去了城外的庄园,但还是有不少人留下来的。留下来的,每个人都得了一份厚实的年底红包。
一大早上谢大爷就带着一群老婆和女儿来到了威侯府,给老太傅和老太君请了安,又让一群女儿与谢神策一一见面。谢神策对着一群不认识的堂姐堂妹一一回礼。
然后就是全家一起上阵,包了数量巨大的牢丸,就连老太傅和老太君都净过手包了几个。
牢丸就是饺子,只不过这时候不叫饺子。
这些事情谢神策自然是不愿意多做的。因为不久之后便是几名堂姐嫁在京中的堂姐带着夫婿上门一起来吃年饭。谢神策实在不想跟许多人寒暄,于是找了个借口溜到了后院佛堂。他去陪老太君聊天。
老太君的佛堂可是极少有人能自由进出的。佛堂本就清净,老太傅平日除了进宫就是在书房,谢裳和司马氏一个忙于政务,一个要持家,也是没时间进的。谢大爷因为“杀孽太重”而不被允许进入,谢神威则是对此根本不感兴趣。因此平日除了老太君陪嫁过来一直到现在的一名老嬷嬷,也就大伯母进来的多一些。这个佛堂,谢神策还是第一次来。
老嬷嬷通报过后,谢神策见到了在佛堂念经的老太君。
老太君见是谢神策来了,十分高兴,拉着谢神策的手坐在佛堂门外晒太阳拉起了家常。
“你这么高的时候可懂事了。”老太君用手比划了个一二尺的高度,“那时候刚三岁吧?天天母亲也不要,父亲也不要,就喜欢跑到奶奶这儿来,听奶奶讲故事......”
“那时候啊,你哥哥比你调皮,他就喜欢那些小马驹,经常摔得鼻青脸肿,却总也不哭。”
“你爷爷的书房经常被你们两个弄得乱七八糟。他可生气了,但是舍不得打啊,连重话都不敢说,生怕你不高兴了揪他胡子。所以天天让老树头在门外放风,看到你们来了就赶紧把重要的书画藏起来,等你们耍够了再挂出来......”
“可是现在啊,神威大了,却越发的沉默了,往往一连个把月都不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奶奶一个老婆子,除了新年进宫与太后说几句话,整日里都不见人的。现在你回来了,这个家才热闹了些。”
“奶奶,孙儿回来了,就不走了以后天天都陪你聊天。”
“哈哈哈哈,那哪儿行呢?你是谢家人,终究还是要入庙堂之上的,大晋好男儿,该发奋为国,可不能在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太婆身上白白浪费了好时光。”
谢神策笑了,“孙儿将来一定就能封侯拜相么?就算以后出入中枢了,也还是您的孙子啊。”
老太君眼睛一瞪,佯怒道:“你是谢家子孙,封侯拜相出入中枢那是起码的!老身的孙子岂是等闲之辈?”
“奶奶您是偏爱孙子,怎么看都喜欢才这么说的。”
“胡说!老身的眼光怎么会差的?老身举这么说了又怎么了?老身当年就说了王江淮是个人才,他就当了天官尚书。老身当年就说了田启是个当皇帝的料,他就当了皇帝。老身当年还说了,司马德光那个老顽固最先死,他就最先死了。你看看,你奶奶的眼光好不好?”
谢神策目瞪口呆了。感情大晋国的风云变幻在您眼中就是为了证明您有眼光的。
“所以说啊,奶奶说你们兄弟将来一定是我大晋最厉害的人,那就一定是会成真的,三岁看八十,奶奶说过的话就没有错的。谁要是不信!谁就去问问王江淮、问问田启、问问老司马!看老身当年有没有说过!”
老太君气壮山河。
谢神策苦笑道:“奶奶,王老尚书都辞官了,田......皇帝陛下也没人敢问啊,再说了,司马德光都死了,谁想去问这个啊。奶奶您不是寒掺人么?”
老太君哈哈一笑,“我就是寒掺他们!谁让他们嫉妒老身有两个好孙子的?孙子唉,有些人不识好歹啊,我谢家为大晋做了多少好事,可有多少人是真心念着?他们对我谢家恭敬,畏惧,讨好,诋毁,不过是屈于权势,有几个是真心感激的?这么多年你在滁州,在王江淮的庇护下,还算安逸的了。你可知道这京都之中有多少人想我谢家不得善终的?不说先前的日子了,当年你落水险些身死,就有某些人在暗处的小动作!前两年你哥哥被逼出京都去西北跟鲜卑人打生打死,其中多少凶险,哪一次没有那些人的影子?我谢家数百年风雨,什么困难没见过?一群跳梁小丑!”
“奶奶,您不用理会这些腌臜。这些人以前上不了台面,现在上不了台面,将来也还是一样。他们永远只是隐藏在暗处的丑角罢了。”
老太君呵呵一笑,道:“难得你能陪奶奶聊聊天,可别怪奶奶大过年的说这些话晦气。”
“瞧奶奶您说的,谢家数百年不倒,有哪里是几句话起的作用?事在人为,岂是天命?”
“嗯,有没有天命奶奶不知道,但世事在人为,却是不变的道理。若是人不为,有哪里能怪的了命不好呢!当年的田启,不过是庶二子,若不是人为,哪里能会是今天的皇帝呢?”
“哦?奶奶,当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老太君抬头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