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不知所以然的水生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轻抬轻放,大户人家御下管教极严,水生生怕自己一个杂音让自家老爷在秘书长大人面前失了面子。
一路走来,谢裳与周锦棉不是谈家里面的一些小事,就是说最近晋都又出了那些才子,甚至当周锦棉说起黄晶楼新晋‘花’魁的时候,谢裳也会附和两句,这让‘侍’候一旁的水生惴惴不安。
乖乖,要是让夫人知道老爷今晚谈了这些事情,自己还不得掉层皮?
所幸上了两遍茶水,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谢裳起身告辞,周锦棉起身相送。
临上马车的时候,周锦棉突然说道:“谢大人,说起来,我应该称您一声世叔的。”
“呵呵,贤侄随意即可。有时间,可以去我府上坐坐。把小家伙也带着。”
一般人家,邀请别人,都会说寒舍,然而谢家百年望族,一般意义上的谦虚都显得虚伪,“我府上”虽然听起来倨傲,却让能够得到邀请的人,并不以为然。
周锦棉笑道:“那回头小侄定然叨扰。”
至此,今晚的拜访圆满结束。
在路上,赶着马车的水生忍不住疑问到:“老爷,这个秘书长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谢裳轻声笑道:“就是最后的态度啊。”
水生一喜:“那就是亲近喽?”
“不是啊。”
“怎么会呢?老爷您不是说最后的态度就是态度么?秘书长大人接受老爷您的邀请了啊,而且他不是称您为世叔么?这不就是承认了他与公子香火情不减?”
谢裳叹了口气,说道:“水生,你来我威侯府多久了?”
‘摸’不着头脑的水生迟疑了一下,说道:“从三叔把我带进来,差不多有三年了。”
“那你当年的兄弟朋友们,都在干什么?”
“额算得上朋友的一共四个,两个还在当书童,其中一个已经跟了一位主事家的公子。还有一个经商去了。”
“那他们现在与你的关系如何?”
水生挠了挠脑袋,憨笑道:“既然是朋友,自然是不错的,时常联系,有时候假修,还会一起出去喝酒。”
“你也会喝酒了?”
水生咧着嘴笑。他也会喝酒了,他也十六七岁知道愁滋味了。
谢裳说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请你喝酒?”
水生点头道:“小的知道的,他们无非是看中了我如今的身份。话说回来,当初在太学院,因为书童的选调也是有规矩的,小的那时候笨,所以机会不多,赚的也不多,他们之所以愿意拿我当朋友,说到底还是因为小的不会跟他们抢活计。小的知道,当初小的原本有两次机会获得一个过得去的差使,有望被选中,可是都被人暗中用银子让管事改了口。”
“小的也不怨恨他们。毕竟小的没本事,斗不过他们活该。再说了,关键是,要不是他们‘插’手,小的也不会有哪个命,被公子选上。”
“说来好笑,要是当初他们知道留在最后,能伺候的是公子,会不会就不‘花’那银子了?”
谢裳笑道:“那他们应该是肠子都悔青了。”
水生挠着脑袋笑了。他其实知道,那两个还在当书童的朋友,也就是当初连续抢了他饭碗的,不仅是肠子都悔青了,而且还被家中长辈毒打一顿,那两个月没能看见他们,原因就在于此了。
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勾心斗角,邻里之间一针一线都可能引发“战争”,至于小户人家出身的水生,从小就被那个以泼辣著称却对子‘女’极为疼爱的娘亲教导,所谓一饮一啄,都是日子,一举一动,皆是学问。听着貌似很哲理,很生活,其实在水生的世界里,引申开来,就是要处处小心,莫被别人占了便宜去。
他做的自然不好,不然也不会连续两次被朋友背后捅刀子。
水生微微自嘲,要不是公子觉得他不算太笨,悟‘性’尚可,重在心‘性’还算纯良,也断然没有他如今的盛生活地位。
当初的朋友如今自然以他为中心,就算是以前总是欺负他的那些人,现在也会想方设法的“尽释前嫌”,然后死命巴结。
不说别的,就是给工部主事公子当‘侍’从的那个,当初撬了他的饭碗的,如今见着他,哪次不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抛,酒是三四两银子一壶的,席面次的都是十来两银子的,甚至有一回还把水生带到烟‘花’巷里去一度‘春’风。那一回要不是水生定力好,就得误老爷的事。
水生当然知道,那个朋友之所以会如此‘交’好,并不是因为他水生一个月能有三两银子的体面工作,而是因为他水生架的马车,属于一个那个朋友的主子的老子都必须仰望的男人。水生曾经是那个男人小儿子的书童。
工部的主事想要脚踏两条船,所以通过这种方式示好或者说曲线救亡,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路子,至少在三叔的示意下,他如今与那个家伙大的火热。要不然,凭借一月一两半银子的月例子,那家伙怎么可能请得起一顿要‘花’他一年例子的酒席?还不是主事公子给的?水生反应慢了些,不过那是心‘性’纯良所致,实则不笨,悟‘性’上佳。
想到这里,水生突然一惊。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老爷问他来谢家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