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说的轻巧,然而我却渐渐肃然,一字不落全部都听了进去。旁的事情倒也罢了,我原本也就不曾放在心上,然而提到袁氏,我却不敢不打起精神来。就在不久之前,我还真的以为入了宫就可以高枕无忧。然而在听过袁凝碧那一番话之后,若还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便是我愚不可及了。
“袁氏暂且不去说它,然而士族垄断朝政,如今连根拔起却是件不切实际的事。但是石崇却想到了从这些小姓入手,民智未开,能够从私塾之中念书平步青云的寒门子弟原本稀少,大举启用也是难事。但这些人不一样,有一定的名望地位,学识比起士族的纨绔弟子更是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笑起来也是骄矜,然而即便是竭力隐藏,我也能看出他心中难以掩饰的欢愉。国政通达,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东西。森爵显然是有一个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的计划,然而却始终卡在了某一个齿轮上。
如今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倒似是被石崇给拔了出来,他自然是痛快。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是不是?”森爵的目光凝视在我的脸颊上,就好像是看着价值连城的宝石,充满了怜爱和动容,“碧清,我终究坐上了皇位,然而始终却像是与虎谋皮。从前父王在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最大的障碍,然而父王已经驾崩了。我成了君王,我才明白……父王的一生,并没有比我轻松。”
“他身上的重担,如今全都交托在了我身上。我才明白站在天下最高的地方,原来不仅仅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山风凛冽,我却要独自御寒。”
“胡说什么,你站在山顶,难道我不是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么?这条路虽然走的艰难,而我对你也并没有什么裨益,然而终究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禹禹独行,何故做了皇帝,雄心壮志之下,反而倒是悲春伤秋起来了?”我勉强提起精神来,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儿,森爵似乎这才算是打起了精神,也反手握住了我。
“做了皇帝,也未必是天下一等一的乐事,还有不知道多少前途艰险在前面等着呢。”他像是在笑,然而眉目之中倒是清冷的很,“不过,你说得对,终究还是有你在陪着我,这样一来,倒是也不觉得什么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倒是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回宫便听说你病了,景仁宫不见外人,内命妇想要入宫为你侍疾也都被婉拒,究竟是为何?”
“内命妇只有为皇后侍疾的,哪有因为一个寻常普通妃嫔,就指使那些诰命夫人入宫折腾的道理。”我掩唇笑了起来,这才说道:“皇上也看见了,我身体康健的很,倒是不必担心。”
“正是你身体健康却无端称病,所以才让我觉得奇怪。”森爵抬起手擦去我额头汗水,沉声道:“我听说皇后召见了你,然后你就病了,可是在坤宁宫里受了委屈?”
“不关皇后的事,皇后金玉良言,我应当感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