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直皱着眉头,皇上如此年轻,如果眉宇之间有纹路,该是何等难看?”我故意撑着一口气,然而才说了两句,终究还是气虚短促,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立刻站起身来,伸手为我倒了一杯水递到唇边,“行了,你现在身子不舒服,还是少说为妙。”他顿了顿,嘴角也浮出淡淡一缕笑意,“我不过是震慑洪峰一下罢了,让他知道此事一定要上心。若是安然无恙,他全家自然是享不尽荣华富贵,但如果你稍有差池,我必然株连九族!”
“你从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我心中一顿,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治国以德以仁,从前你不是皇帝的时候,尚且还对黎民百姓有宽容怜悯之心,怎么做了皇帝之后,反而杀伐之气这样重?”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当然不可以掉以轻心。”他任凭我的手按着自己的面孔,嘴角却还是带着笑意。我却微微蹙眉,“人吃五谷杂粮,终究是要生病衰老的。就算是我真的病了,慢慢调理也就是了,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事关重大?”
“但你有孕在身,若是生下女儿,就是魏国的大公主,若是生下男子……便是长子,你说我如何能不高兴?”他的半张脸都隐藏在明灭不定的光影之下,然而目光之中的喜悦,却像是会在眼底燃烧的火焰,不会熄灭,只会越发的悚然。
“有孕在身……”我忽然迟疑了起来,似不能反应那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孕在身,我有了身孕?”
森爵凝望着我,好像能够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伸出手轻轻按在了我的腹部,隔着一层锦被,我其实并不能感触到他手心的温度,只是有些微的重量压在小腹,若是寻常,我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但知道自己有孕之后,身体里好像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和森爵的手相互呼应。那个孩子在我的身体里,有多久了?
这个孩子,是不是已经长出了小小的手脚,此刻隔着我的小腹,和父亲温柔的贴在一起?
这一刹,我终于忍不住以手覆面,落下泪来。
多年来颠沛流离起起伏伏,我也经历过太多东西。然而却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时候,我竟然会有了一个孩子。从楚国离开的时候,那一年我不过十六岁,如今五年过去了,我也已经二十一了。
二十一,本来就是可以为人妻子和母亲的年纪了。只是那个时候从楚国皇宫之中逃出来的沈碧琴,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呢?
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已过去了,然而现在,我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如今更是成了母亲。不知道我的母亲在天之灵,看见如今的沈碧琴,是否会替我高兴?
只是无论如何,母亲是再也无法亲手抱一抱自己的外孙了。
宸妃有喜,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然而我和森爵却都同时决定,隐而不发。这个孩子并不是在盛世时期出生的,他不能享受天下为之庆祝和欢呼的绵延赞颂,至少,现在还不行。
森爵似乎因为这个孩子的出身,而在无形之中下了某个决心。朝廷之中悬而未决的事,竟然快速得到了解决,提上了议程。而原本在崇文馆之中念书的那些学生,也在石崇和朝晖的安排之下,无声无息进入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