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我猛地张开了眼睛,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却看见有一个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很快又倒在了地上。
我从他背后探过身,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示意我坐在马上不要动,他翻身下马,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然而才看了一眼,剑就收了回去,森爵转过头对我道:“不知道是什么人,身上受了伤,已经昏过去了。”
我放心不下,也从马上跳下去,快步走到森爵的身边。
天色昏暗,的确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究竟受了多重的伤,然而有淡淡血腥气,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此地已经快要靠近崇德城,对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还是抱有警戒之心的好。然而他一头栽倒在泥地之中,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这样抛下他,恐怕凶多吉少。
我隐隐有几分踟蹰,然而森爵却像是猜到我要说什么似的,“我知道你想救他,那么,在马鞍的牛皮袋里装着几瓶金疮药,你去拿过来吧。”
我连连点头,心中却觉得莫名一怔,将金疮药放在森爵手中,总有几分不安。
森爵快速为他撒上药粉止血,那人痛得闷哼了一声,却还是紧闭着眼睛。
“好像有人来了。”我并不太确定,那远远传来的犹如闷雷般的声响,仿佛是一群人发出的脚步声,这样深的夜里,崇德城的城门都早已经关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森爵笑了笑,看我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许,“的确是有人来了,你的耳力很好。”
他将跌在地上的男子搀扶起来,用力一举,便将那男子挂在了自己的肩头,有泥泞溅落在他的脸颊,却丝毫无损英气,“我们要找个地方藏起来,那群人恐怕是为了他来的。”
我连连点头,然而离去之前,快步走进那匹骏马身前,将马鞍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再用力抽了马屁股一下,一边低声道:“对不起了,马儿。”
骏马吃痛,果然四蹄一扬飞快往前跑去。那脚步声越发进了,隐隐还听见有人高喊,“是马匹嘶鸣声,快!”
森爵扶着那人,快步往草丛之中一躲。道路两旁都种植着高大树木,灌木深深,我也跟着躲了进去,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透过昏暗的月光,果然可以看见有一大群人手执火把快步赶来。他们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衣服,脚上套着统一的黑色皂靴,其中一个低下头,看着骏马远远跑开的身影,低哼了一声,向坐在马上的人禀报道,“大人,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男子声音尖锐,高喊道:“快追,要是让他逃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和森爵对视了一眼,都沉默着不说话。草丛被风出起,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从喉咙里逼出来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命运的有趣之处,想必便是在此了吧。如果父亲没有死,那么沈家依然钟鸣鼎食之家。我依旧过着被轻视的日子,却好歹也是沈家的三小姐。日后或许会被指婚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士族男子,一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需要生儿育女,便能寂寥活过这一世。
谁又能想到今时今日,我竟然会和两个陌生的男子一起藏在灌木从中,躲避前来搜捕追寻之人?这些都不该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而我,我原本就早已经厌倦了做大家闺秀。
那群人走的很快,我大气不敢喘一声,一直等到他们都走远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森爵扶着那个男子站了起来,沉声道:“看来一时半会儿,我们是进不了城了。”
我点了点头,虽然会耽误进程,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而置之不理。
森爵将对方搀扶起来,努力不去碰触他的伤口,“我们必须要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免让人发现,而且他的伤,也不能再继续恶化下去了。”
我微微皱眉,崇德城若无法进入,此地也并非是荒郊野外,又要去哪里寻找一个隐蔽之所呢?
然而灵机一动,我忽然道:“或许可以去求一求人,只是别人未必会答应。”
森爵笑了一声,“尽力一试吧,总比我们三人都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好。”
于是我和森爵一人一边,将那个昏迷之中的男子搀扶出来,一点点往外头挪去。
森爵后来不要我出力,说我原本便是女子,若是自己昏过去了,他便要照顾两个人。我听得不服,然而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只好为他们带路,或者去寻找附近河流小溪,为他们盛一点清水回来。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森爵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我靠近他,“怎么了,是不是那群人追了过来?”可是怎么会呢,他们明明已经被骏马给引走了。
森爵摇了摇头,伸手指给我看,只见不远处有农人正手握着锄头慢悠悠往前走,对方赤着脚,身上穿的也简朴,甚至连腰都是佝偻的。然而那样闲适而古拙的姿势,似乎和周围的青山绿水要融化在一起。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当年煮酒话桑麻的闲情逸致,不知道我这一生,会不会有机会体验。只是我不明白,这样寻常的农人,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森爵手一转,指向另一边给我看,旭日从东边升起,照亮了黝黑山峰一点点通透碧绿起来,夹杂着在风中摇摆的青色稻谷,“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