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快要死了,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吗?”
连城对于连诺这样的态度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斥责的话说出口后让人无端地觉得没有威慑力。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呢?其实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
换句话说就是你死不死对我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不可谓不绝情,也许每一个听到这样话的人都会觉得连诺心狠,竟然连自己垂死的父亲都可以忽略掉,可是韩蕊知道,他不是。如果他真的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绝情,那么在连老爷子看不到的角落里,连诺的手关节不可能会握到发白,如果他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乎,那他现在的眸子里不可能有那些微的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韩蕊发现了的,涣散。
“我一直都知道,当年你妈妈的事……让你恨我入骨,可是连诺,怎么说我都是你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这一次,连诺沉默了许久,低垂下的眸子里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韩蕊听在耳里,只觉得要发疯。
本是父子,却没想到兜兜转转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韩蕊不知道她是该无奈连诺的固执,还是该可怜那个为了毕生最爱耗尽所有的女子,或许那个她本该叫做婆婆的女人,当年离开的时候满心以为这场错爱是个悲剧,却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转成了喜剧,只是很可惜,那个女人,早就没有了参与的机会。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连诺的眉头从松开到紧皱,再到恢复如常,最后抬起头时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不想你以后也像现在这样活在痛苦里……”
连诺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连城自然能够猜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被自己的儿子这样的揣测,他的心里要说好受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下连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是在那里反应了半天才说道:“如果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就回去了,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说着,连诺就真的站起身往外走,只是在快到达门口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转身说了一句:“哦,对了,我最近比较忙,所以近期可能是不会过来了。”
话落后,作势就伸手去拉门,可还不等他的手指触碰到门的拉手,连城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等等,我还有句话!”
连诺在背对着病床的地方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过很快就隐去了,再度转过身来的时候,一切都消失得没了痕迹。
“你想说什么?”
连城看着这样的连诺,要说的话在心里犹豫了很久,最后终究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地开口说道:“连诺,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可能会引起你的误会,但我时日无多了,有些话现在不说,恐怕就永远也没机会说了……”
连城话里的叹息意味很浓,但连诺就只是站在门口倚着墙壁站着,闻言也丝毫没有任何表示。
连城见他如此,心里的哀伤更浓,但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连琪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等我死后,我希望……”
在人前,连城从来都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如今这样叹息着讲话的时候几乎从未有过,而这唯一的一次似乎并不能激起身为儿子的连诺的怜悯,甚至连他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开口打断道:“希望什么?希望我可以照顾他?还是希望我可以把连氏让给他不要和他抢?如果我真的放过了他,那谁来放过我?”
连诺说完这一句,在也不顾其他,直接摔门离开了病房,而韩蕊也在道了句“保重”之后匆匆跟了出去。
看着病房里的不欢而散,一直躲在暗处的连琪牵起了嘴角。
“看,妈,我就说嘛,就算是那个逆子来探望了也不要紧,反正他们父子在一起,是不会有和乐的一天的。”
病房的转角处,连琪对着同样躲在那里的郑佳说道。
而此时一身贵妇装,丝毫都看不出因老公的病情而有所憔悴的郑佳也很赞同地点头道:“是啊,倒是我急糊涂了,可这个老头子始终不签我们给他准备的最后的遗嘱协议,我这心里到底是不够踏实啊。”
说着,涂了浓妆的眼睛里闪过明显的阴冷。
“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连诺跟老头子一直都是这么吵着,我就没有看到过他们再一次哪怕是一次高高兴兴的样子,他有病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在身边尽孝,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个瞎子,所以啊,这连氏迟早有一天是我的囊中之物,您老啊,就等着享清福吧!”
郑佳闻言颇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心里,到现在都没忘了以前的那个狐狸精,只怕……”
不用郑佳明说,连琪也知道她口里的那个狐狸精指的是连诺早逝的亲生母亲,看着自己的老娘又要陷入百年的醋坛子里走不出来,连琪赶紧安慰道:“哎呀,妈,这男人啊,天生就是个情种,那个女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老头子顶多也就是在偶尔想起时意思意思地感慨一下往昔,顺便再感慨一下他曾经年轻的生命,再没有其它了,所以呀,您老人家就把这心放在肚子里吧……”
“不是啊,你不知道……”
“啊呀,妈,我都知道,行了,我要去床前尽孝了,您老人家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可以去逛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