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县早已无地自容,老脸通红一片,强撑着抓起惊堂木一拍,喝道:“李明洋当堂交割赎银,便即释放!退堂!”
说罢,也不等皂隶再喊堂威,魏知县一转身,便急急闪向座屏后面。
公堂上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哭的、笑的、骂的、叫嚷的,乱糟糟的好像菜市场。王县丞转过身去,忽然一怔,笑容收了下去。
大堂上,那些神色惨淡、傍徨无措的人们忽然也静了一下,渐渐的,大堂上一片肃静,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人,他静静地站在大堂门口,那单薄的身子,就像一座山!
……
“大人!”
孔班头望着顾子杰,只唤了一声大人,热泪便滚滚而下。这一刻,他真的失望透了,对知县、对官府、对朝廷。
刘威看着顾子杰一声冷笑,顺手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往公案上一抛,“当”地一声,打碎了砚台。
刘威傲然道:“我们走!”
刘威得意洋洋地走向大堂门口,李明洋马上像狗一样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而顾子杰依旧站在门口。
刘威走到顾子杰身边,停住脚步,上下看他几眼,向李明洋问道:“这人是谁?”
李明洋心领神会地凑上去,涎着脸道:“小人也不认得,不过看模样像是个小丑。”
刘威笑道:“小丑好啊,大爷我就喜欢看小丑。来年爷再办生日的时候,记得把这小丑找来,叫爷开开心。”
李明洋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小人记住了。一个小丑而已,应该比孔班头那身份便宜一些,大概……值三钱银子?”
刘威佯怒地瞪他一眼,道:“我齐家能那么不大方?请他来演一天的堂会,怎么也得给一两银子吧。”
“哈哈哈哈……”
刘威仰天大笑,举步出了大堂,一众打手和只得到花知县一番训斥的祥哥等人一窝蜂地跟了上去。
陈老丈带着一家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他们站在哪里,刘威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不知何时,羞愧而去的魏知县又出现在大堂上,他像幽魂似的从屏风后面闪出来,看到顾子杰,登时满面懊恼、气愤,他把自己所受的所有屈辱,都视同是顾子杰加诸于他的。
瞪着顾子杰,魏知县怒气冲冲地道:“不识时务、不知进退、不知轻重、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你现在明白,适量县究竟是什么样子了?被人笑为好丑,你很光彩,是不是?”
“是!”
魏知县心里有火,顾子杰此时心中火气更大,大喝一声,一步一步地走上大堂,陈老丈一家人本想离去,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进了大堂,尽管畏于刘威的威胁,他临阵反水做了降兵,可是他还是想听听顾子杰说什么,也许缘于顾子杰一直以来的决不妥协的作为,他本能地相信,顾子杰不会就这样承认失败。
“我很可笑吗?”
顾子杰突然问出一句,没有人回答。顾子杰笑笑,转向陈老丈,缓缓地道:“老丈,看看你的小孙子,你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他父亲是病死的!你能不能说出口?”
陈老丈身子不停地哆嗦,根本不敢看孙子一眼。
顾子杰又看向那些来做证人的孔、陈两家的邻居,走到尸体旁边,把已经盖上的**的白布掀开,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对他们说道:“你们看看他,几天前,他每早外出时还和你们亲热地打招呼,喊着大叔大婶。你们看着他,告诉这公堂上的所有的人,说他是主动挑衅,咎由自取!”
邻居们纷纷低下了头,有人忽然流下眼泪,痛恨自己的懦弱,却鼓不起足够的勇气。
顾子杰又转向满脸气愤的魏知县,指着他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县尊大人,请你看着你头顶的那块匾,捧起你那方七品正堂的官印,告诉所有人,适量县官府的耻辱、适量县百姓所受的冤屈,是因为不识时务的我而造成的!”
魏知县的白脸再度胀红了,忽然间,他开始后悔从屏风后面再走出来。
顾子杰突然又转向人群中的王县丞,王县丞正在冷笑,但是当他对上顾子杰的眼睛,他突然笑不出了,顾子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回避躲闪的眼睛,说道:“王县丞,请你看看这些捕快、这些皂隶,他们都归你管,你告诉他们,你领着朝廷的俸禄,其实做的是刘家的官,请你大声告诉他们!”
王县丞脸色发青,他很想斥责顾子杰几声,可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顾子杰慢慢站正,环顾着大堂上的所有人:“我从你们的眼睛里面,看到有人失望、有人悲哀、有人愤怒,有那麻木不仁的一脸冷漠、有那毫无同情心的满脸冷笑,如果……你还有一颗良心的话,请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我错了!”
大堂上一片压抑,静的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没有人说话,顾子杰目光一转,望向魏知县,道:“县尊大人,你真的太窝囊,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在适量县三年来没有建树的原因了。”
魏知县又羞有愧,他恨自己又跑出来,如今被顾子杰这般一骂,又感到无地自容。
顾子杰深呼一口气,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顾巡检,这事儿你已经尽力了。回去吧。”
顾子杰转过身去,吃了一惊,却是王教谕与狄训导二人,这两人身为县学官,一般很少来县衙。
不过今日是公审,他们也来了,之前顾子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