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青岛,依旧有很热烈的太阳,远远地挂在青白青白的天空上,洋溢出一片苍茫却空虚的金色。
走在这样的阳光底下,尹小深总会有一种已非人世的感觉。
很多时候,她拎着装满了书的手提袋在这样的太阳底下,走着走着,会突然的停下来,她的周围,是一片苍茫的耀眼的白色阳光,她就那样笔直地站在阳光底下,好像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
阳光迷离了她的眼眸,让她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就如同,她的人生。
“小深,不要担心。”林菲菲从旁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尹小深微微一笑,即便是一个多周没怎么吃东西,眼白慢慢透出黯沉的黄色,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得什么大病,也许,不过是消化不好吧。
在别人的催促下,尹小深才在林菲菲的陪同下去医院抽了血,今天,就会看到结果了。
那个号称青岛最好的医院离着她们所在的所谓青岛最好的大学很近,从大学路的校门出去,只不过拐了个弯,就可以看到那高高盘踞在建筑之上的红十字,在阳光底下,闪烁着刺目的鲜红。
无论外面的阳光多么灿烂,医院里却总是充满了阴森的凉意,狭长却阴暗的廊道两侧布满了深灰色的大理石,逐一闪烁着冰凉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水味,让行走在其间的人,心情也不自觉地低落下去。
拿到化验单,尹小深和林菲菲仔细研究了半天,却是什么也看不明白,粗线条的林菲菲自信满满地说:“肯定没事的!”
“急性肝炎,住院吧”,医生看了看尹小深的化验单,很职业性地抛出了一个专业名词。
肝炎?尹小深一下子觉得头脑有些空白,在这样一个人人考研的大四?自己,得了肝炎?“那,传染吗?”尹小深有些怯怯地问,可不要连累别人啊。
“不传染”,年轻的女医生轻蔑的一笑,“不过得两个月才能好,不能累着。”
拿着病例,走出那个挤满人的病房,尹小深又一次,感觉自己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了,林菲菲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又好像应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程婷婷正坐在桌子旁边化妆。程婷婷是青岛人,也许骨子里装满了滨海城市的国际化和时尚感,她是寝室里唯一一个化妆的女生,经常会在零下几摄氏度的冬天里,穿着超短裙,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
程婷婷看到神情凝重的两个人,随口问了句:“怎么样啊?”
“是急性肝炎,医生说要住院。”林菲菲叹了一口气。
“什么!肝炎!”程婷婷一脸的不可思议,“不会把我们都传染了吧!不行,我得赶快去查查血!我们还要考研呢!”
“医生说了不传染!”
尹小深这个时候是不方便说什么的,林菲菲却是同仇敌忾,毕竟谁都不想生病,何必还要在口舌之上欺辱人?
“你懂什么,肝炎全都传染!”程婷婷用满是厌恶的眼神看了尹小深一眼,抱起洗刷用具“哐当”一声关上宿舍的门,去洗手间了。
“林菲菲,刚才,我想了一路,我还是回家吧,我自己一个人住到医院里,总是不行的,你们,都要考研的。”
尹小深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背着包离开了学校。在路上,给距离青岛三个小时路程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她听到妈妈越来越哽咽的声音,妈妈说:“小深,妈妈就在车站的大门那里等着你,妈妈一直在那等着你。”
挂了电话,她的眼泪也下来了。很久以后,她都会在自己的心里反复重复一句话:不要指望谁会真正在乎你,除了你的妈妈。
就在尹小深快要到达自己家乡的时候,2号楼的宿舍里,程婷婷正拿着一瓶刚刚买回来的巴斯消毒液号召整个宿舍进行消毒大扫除,刚刚从教室上完自习回来的安雨、姜怡馨、方芳不仅有些莫名奇妙。
“程婷婷,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啊!医生都说不传染了!”
“肝炎!那是肝炎!你懂不懂?说不定我们全都被传染了呢!”
“你是医生啊!你整天夜不归宿,我还怕你有什么病传染我呢!”林菲菲冷冷地顶了程婷婷一句。
“林菲菲,你什么意思!”程婷婷把手里的巴斯消毒液往地下一摔,“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了我!”
“别吵了,别吵了。”安雨劝开林菲菲,“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深生病了,她回家了。”
那个晚上,整个寝室的人都没有睡好,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担心他人,似乎都说不很清楚,往常热闹的卧谈会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回到家乡那个晚上,尹小深就住进了市里的人民医院,四楼,内科病房,按照青岛医院开的药,人民医院的医生开始给尹小深打点滴。
那是一段白色如觞的岁月吧,在那段时间里,尹小深的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甚至,吸入肺中的空气,都被染上了苍白的药水味。
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五点,原来,人可以保持躺或半躺的姿势这么长的时间,无聊的时候,尹小深会长久地盯着点滴的气囊室,看那种洁净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慢慢地流入自己的血液,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微凉的感觉。
有时候,林菲菲和安雨会给她发短信,说,真不想考研了?
考研?尹小深微微地笑了,这个名词,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