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停笔,桑祈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皱着眉头就站了起来,想往他桌前去。没想到刚一动,就有几个羽林卫上前,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她,单掌握在刀柄上,齐声道:“大将军请留步。”
没想到他连这一招都准备好了。
桑祈脚步一顿,敛袖不悦道:“让开。”
对方当然不肯。
只听卓文远又数出了一个她在殿上妄图行刺的罪名,而后写完圣旨,大手一挥,直接将其甩到了她身后的地上,拂袖道:“大将军既然在这儿,便自己过目吧,也省了内侍宣读。”
说完便起身,不顾她的跳脚,扬长而去。
皇帝走了,羽林卫们也就散开来,空荡荡的大殿中央,只剩下了桑祈自己一个人。
她看了看卓文远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看掉在地上的圣旨,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将其捡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心里打了个冷颤。
卓文远在圣旨上罗列了她的一系列有的没的罪名,最终以她嚣张跋扈,目无法纪为名,剥夺了她大将军的职务,暂押于文政殿,等待下一步定夺。
桑祈没敢想下一步发落是什么结果,光是看到自己被罢黜,就有种深深的无力之感。她甚至后怕地觉得,自己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就把汤宝昕带走,其实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内的。现在宋家已经整治得差不多了,狡兔死走狗烹,他也就自然不需要她继续做这个将军。第一步,便要将她手上的权力都收回来。以汤宝昕的离宫为契机,不过就是找个由头罢了。有没有这件事情,后果都会如此。
那么接下来呢?
他的圣旨上没有写的“定夺”,是真的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会将她以夫人的名义纳入后宫,还是……
桑祈有些忐忑地想,现在自己除了远在齐昌的大伯,手上可能一点筹码也没有了。如果还是执意忤逆于他,他会不会一生气,干脆把她也杀掉算了,回头再像严桦之死那样,伪造成事故,写封沉痛哀悼的讣告送到齐昌?
也许大伯不会相信,认为是他所为,怒发冲冠之际率军打来。
可卓文远也不是傻子,估计这么长时间以来,早就准备好了对齐昌的防范之策吧。
到时候恐怕也是以卵击石。
她到底还能怎么办呢?
没等她想出个答案,就被羽林卫押送着,送到了文政殿。
宫门紧闭的一瞬间,桑祈的第一反应是想跑,然而大内羽林卫人数众多,她没有把握能单枪匹马跑出去。万一受个重伤,或者被乱箭射死,岂不是更不划算?
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没挪步,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决定从长计议。
卓文远大约是去给汤家人一个交代,和汤家长辈商议事情了,一直到傍晚,才又出现。
桑祈正抚着手上一只空空如也的茶盏沉思,听见开门声,缓缓朝他看去,只见他虽然神情稍显疲惫,脸色却似乎比白日在殿上那会儿缓和了很多,没那么生气了。
关了门,抬步走到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桑祈继续把玩茶盏,率先开口,退了一步,道:“我错了。”
卓文远微微一挑眉,意思好像在问她哪里错了。
桑祈眸光轻轻荡漾,叹息一声,道:“我不是错在放走了汤宝昕,也不是错在仗着你的纵容目中无人,更不是错在解决了宋家的问题之后不能再为你所用。而是错在,自恋地以为,你对我始终还是留着三分情分在,不会动我。”
卓文远听她说完,沉吟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目光柔和下来,淡淡看着她,道:“你没错,我如今对你,还是顾着这三分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