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桑祈双手扶在矮凳上,上身前倾,坐姿调皮,挑眉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在茺州的时候。”
“嗯?”卓文远一时没想到她说的是哪件,回问道:“什么事?”
“当时我个子太小,每次上马总要站个小凳,上去后再叫仆役把这个垫脚的小凳栓在箱妆上。可是有一次仆役粗心大意,忘了给我装,我就走了,结果下了马就上不去。”桑祈一边回忆,一边忍俊不禁道:“然后你特别好心,抱我上去。可是我腰带上的饰物,不小心勾上了你的腰带。于是大庭广众之下,我人是上马了,你的腰带却被我带开了,当时衣襟一散,脸就黑得跟锅底一样。”
“噗。”想起这一遭,卓文远自己也头疼地发笑,道:“幸好当年周围都是汉子,衣服穿得又好几层严严实实,不然还不知有多丢人。”
“就是就是。”
说起往事来,话匣子打开了,二人津津有味地聊了许久。
桑祈也没注意,卓文远是什么时候聊着聊着便躺到了榻上,侧卧下来,只稍稍撑起头同她说话的,还在兴致勃勃地追忆些鸡毛蒜皮的趣事。
忽听卓文远唤了她两声:“桑二。”语气有些不对头。
这才停下来,收敛笑意,迷茫道:“嗯?”
只见他身上盖着薄衾,俊颜在烛光下轮廓柔和,眉眼多情,唇角噙着丝丝笑意,问她:“你当真想好了嫁给我么?”
桑祈面色一僵,故作不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文远笑意深了几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柔声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心里还记挂着晏云之。”
一语中的。
桑祈低下头,沉吟半晌,坦然道:“你说得对。”
而后又蹙眉,继续道:“可是那能代表什么呢?就算我心里还有他,他已另娶,我亦另嫁,以后也再无干系了。你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刀:“你看,你心里也有很多其他人,我也不在乎不是?”
卓文远没回答,看着她的目光却暗了暗。
桑祈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紧张,仿佛刚才还清凉的晚风,这会儿也变得燥热起来了似的,额头隐约出了几滴汗。
沉默僵持良久后,卓文远才又笑了,道:“没错,你说得对。”而后勾勾手指,示意让她过去。
眼见聊天扯皮的伎俩被看穿,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桑祈只好站起来,梳洗一番,将喜袍脱下来,放到一边,到榻上坐了下来。蹙眉看他,有些委屈道:“刚才聊得有点兴奋,这会儿还不困呢。”
卓文远笑容无奈,从衾被中伸出一只手来,拉住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肚一点一点在她手背处细腻柔滑的肌肤上摩挲,从拇指到小指,将她的每一根手指都细细抚摸一遍后,又收回长臂,转身背了过去,躺下来,道:“那我先睡,今天真的累了。”
说完当真不再理会她,没多久便传来一阵均匀沉缓的呼吸声。
桑祈又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绕到他身前,试探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腰。
见这身量伟岸,俊朗不凡的年轻帝王始终长睫紧闭,无动于衷,才松了口气,在离他远些的地方跟着躺下,阖上双眸,心跳如擂鼓,久久未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