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元灯会和诗会不同,七夕的花会原本是各家各户自行在家庆祝的节日,没有什么公开场合的活动。因着世族子弟为了热闹,营造出更好的节日气氛,便约定俗成地,每年都聚到一家府上共同赏花。
年年负责招待的人家也不尽相同。巧的是,今年刚好轮到苏家。
因着各家青年男女都会来参加,花会每每都是展示一个家族风貌的重要契机,各家各户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不可让他人小瞧了去。
在这一方面,就连行事一向低调的苏家也不例外。
七月初七的晚上,苏府里变成了展示清玄君个人艺术造诣的舞台。做为花卉种植的个中高手,他不仅培育出了许多色彩独特,品种珍稀的花朵。还颇巧妙地,将不同的盆栽摆在一起,或将不同的花朵插造型各异的粗陶中,设计成了各式各样的造型,令人赞不绝口。
桑祈看着面前的插花——质朴的铅灰色陶罐,表面凹凸不平,质朴而粗糙。浑圆矮短的罐身,伸出一小段纤细的颈口。当中插着一根紫薇花枝,枝分三根,叉开来,分别朝向左、上、右三个方向。长短不一,其中最低的那根朝向左侧的枝桠上,有一大朵盛开的紫薇花。而另外两条枝上仅有绿芽和含苞待放的花蕾。截取了紫薇花树的一段,紫薇花期的全部,并另花朵的鲜艳与生机勃勃,与晦暗陈旧的陶罐形成鲜明对比,奇特又好看,让人感受到一种喷薄而出的美感。于是忍不住驻足,端详了一会儿。
本是应卓文远的邀请才来的,而今却没见着他的身影,人哪儿去了呢?
她正这样想着,不远处的闫琰发现了她,径直朝她走来,惊讶道:“你不是说不来吗?”
桑祈无奈地耸耸肩,将卓文远叫自己来的事儿同他说了一遍,一边踮脚四下张望,一边道:“这人,明明约了我,又不露面。”
“子瞻么……”闫琰挠了挠头,思索了一番,也道是:“确实没看见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消息,非得在这儿说。”桑祈笑道,“如若是突然想开了,跟别人定了亲事,决定以后不再来烦我就好了。”
“噗。”闫琰也跟着笑了笑,道:“也不无可能啊,听说他的婚事最近也是催的紧,卓大人每天都为这个忧心忡忡。”
说完,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几个公子在招手叫他,他便同桑祈道了个别,又回去跟人家一起走了。剩下桑祈一人,独自继续四下乱转,寻找卓文远。
苏府在花园里布了酒席茶案,供众人一边赏花一边用膳,戏台上还有著名戏班唱戏,气氛好不热闹。可虽说是个萌生恋情的好时机,实际上基本还是公子和公子们在一处,小姐和小姐们在一处。
所以桑祈没找到卓文远,可晏云之碰到了。
清风明月楼的二层上开着窗,窗口正对着戏台,清风徐来,很是舒爽。晏云之、卓文远和另外几个公子一同围坐一张八仙桌,在把盏聊天。
晏云之和卓文远都坐在靠窗的位置,二人挨着,却是面对两个方向。晏云之面对屋内,正和桌上的同侪交谈。而卓文远则不怎么说话,偶尔闲插一嘴,大多数时候却是望着窗外。
晏云之说了一会儿话,抬手喝口茶润喉的时候,发现卓文远眉眼弯弯,嘴角和眼底噙着的都是笑意,便微微敛眸,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果然不是在看戏,而是在看戏台旁边的人。
一身浅紫色衣裙,身姿挺拔俏丽的桑祈便站在他的视线尽头,正独自一人安静地赏花,不时会迷茫地左顾右盼,好像在寻觅着什么。
许是感受到了向自己投来的两道视线,她缓缓仰头,朝楼上看来。而后眸中流露一抹亮色,抬手招了招,意思好像是在叫卓文远下去。
卓文远便懒懒倚在窗上,眯着笑眼,也朝她招招手,比了一个让她稍等一下的手势。
晏云之平静地擎着茶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而后眸光轻敛,看向桑祈的目光也多停驻了片刻。
桑祈却一扭头,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去看台上的戏子了。
卓文远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来,转而看着他,低低地笑,眸光意味不明。
晏云之便也收回目光,悠悠然喝了口茶。
“少安兄方才在看什么呢,莫非也在看桑祈?”卓文远明知故问,玩味地把玩着手上的酒盏问。
一听说这句话,桌上的另外几人纷纷朝晏云之看来,表情各异。有惊讶,有疑惑,也有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