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唐倒是很清楚记得自己父亲的葬礼持续了足足十二天有那么久?我暗自想),远远近近的各门亲戚都纷纷的赶来参加。 刚开始我还混在人群中,不太显眼。但是在失控哭完加生病被钱唐送去医院,我的“每个毛孔又开始显露出热爱惹麻烦的本色”。
钱唐和他母亲被人慰问和接受慰问时,免不了也要开始向人介绍我的来历。根据事先商定,介绍的时候,我“并不算钱唐带来的人”,只算“钱唐父亲旧属下赶来参加葬礼的女儿”。这样,能“少惹点麻烦”。
当然,每个引号都是钱唐的原话。
“春风,这是我三姑婆。”他就这样把我介绍给别人,有时候他再多余对来人补充一句,“春风还是个大学生。”
我一般狂点头,好像我能听得懂他们说话似得。
钱唐的亲戚们都说些特别轻软的南方话,穿得也很体面。在听完钱唐的话,互相间你看看我,我捅捅你。葬礼刚开始几天,大家沉浸在悲伤当中。等处理完下葬的后续事宜,就开始交头接耳,甚至公然猜测我和钱唐的关系。
然而他们可探不出任何点明确的意思。钱唐的脾气,不到不得已很少发火。但大概回了自己老家,他也就生冷不忌了。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钱唐就向椅背一靠,冷淡看着来人。我当时又在病床上发着烧——钱唐他妈那里,自然也探听不到消息。钱唐他妈说不上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但如果能不讨论我,我看她还是挺乐意的。
到了葬礼举行完,钱唐和他母亲就得去上海处理一些剩余事宜。我依旧留在他家昏昏睡着。在吞了他家不少燕窝和参汤后,终于感觉回点神来。
已经临近年关,南方气温冷,且总有股潮气,手脚发凉。虽然钱唐家有地暖,但总感觉不给力,缺点什么。我醒来后又冷又寂寞,找小表姐借来根充电线,打开手机发现里面满未接来电和信息。
萧磊发来的居多,而且基本全是废话。他中心思想是问我究竟死在哪个旮旯里。
我也觉得自己快死了:“我翘了那么多节课,你帮我答到没有?”
萧磊现在做人添了个坏毛病,说话越来越不痛快,他在那头冷笑了好几声,在我不耐烦的催促声才说:“你‘亲人’不是替你请假了?”
原来萧磊见我多天没上课,发短信和电话都不回,差点报警,甚至还找到了程诺。但程诺比他机灵多了,她先跑去辅导员那里要到我紧急联系人的电话——钱唐接到电话时估计分心无术,直接去系里帮我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课错过就算了。你再不回来,期末至少挂三科。”萧磊倒也没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阴沉地警告我。
我听到后头皮发麻,产生了紧迫感。但放下电话,那紧迫感又消散了。翘课不厚道,刚入大学挂科也可怕,但放假总归爽啊。
等几天我能走动后,趁着他家收拾无人防范我,赶紧把钱唐家的院来回转了几遍。钱唐家有山有水有院有长廊曲曲折折,但走熟悉了后,发现其实很有序,并没有颐和园占地那么辽阔——
“颐和园?”小表姐露出个特别匪夷所思的表情,她解释,“他家没有那么大,乡下的地几十年前也卖得非常便宜。”
“那也够大的。”我嘟囔。
她不以为然:“庭和院之间设计得比较精巧,钱老和阿唐都对这些风水之流上心。”
我生病期间,小表姐对照顾我这件事有点尽力但不太尽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小表姐确实也存在点奇妙的熟悉感我指的不光是大家说普通话)。反正我的很多情况,我没有告诉她,她好像已经了如指掌,只是装得不知道而已。
当我靠在栏杆上喂钱唐家那几十头巨大又雪白的鱼,小表姐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她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悲惨的考勤和即将更悲惨的期末成绩,皱眉说:“那明天走行吗?你能借钱给我买票吗,我身上没钱。”
小表姐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不等钱唐从上海回来跟他一起走?”
“嗯,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表姐又不说话了,她胳膊上还戴着黑纱,但衣服已经恢复正常。我注意到她中指戴了一颗极大极闪的钻戒。太他妈闪了,跟激光笔似的。为什么乡下都是土豪呢?
凭着小表姐的气态,以及她说起钱唐的语气,我觉得他俩绝对不仅仅是亲戚。却懒得追问她和钱唐互相什么关系了。
说实话,我是整场葬礼的旁观者,难受最多也是心疼钱唐。但自从那天莫名哭过之后,我心情一直就不大好,总觉得自己有点沾染上钱唐般的心灰意冷。粗俗点说,很多事就像来peiod,南方人管它叫“好事儿”,但它带给本人的确实是痛和心情差。
可惜第二天还是没能走成。钱唐他妈在上海酒店大堂里摔了一跤。检查后发现有点骨裂,老太太坚持要回到老宅里养着,钱唐不得不中断其他事情,连夜再送回来。
平时钱唐确实不是个善良的人,但他那点仅剩无几的善良可都用作孝顺上了。我一早就在他家花园里,本来想趁着临走最后去他们村里溜达下,吃点东西。但没走几步,正好看到钱唐推着他妈轮椅进门。
四目相接,我第一个就想转身跑走,偏偏钱唐朝我招了招手。
“春风?怎么总乱跑?”
我磨蹭走过去望着钱唐。他双眼凹陷许多,气色还行,只除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