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正是天气转凉的季节,风里透着冷意。
刘梦茴坐在窗边,正午的阳光虽好,温度却不高,感觉到风意,梦茴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衣衫,静静看着窗外,窗外面的府里是一片嘈杂哭闹声音,中间掺杂着兵士吆喝怒骂,处处都是狼藉,府里上下,一片末世光景。
谁曾想过这竟是之前位极人臣显赫无比的权相颜家,在今日之前,任何人路过颜府门口,怕是连喷嚏都不敢打出一个。
“放下那个箱子,那是我娘家的陪嫁,和颜家没关系,没关系!快还给我。”一向端庄淑雅的御史大夫之女,颜家三房的大太太霍氏此时却披头散发的赤足追着几个兵士,他们抬走了她的箱子。
梦茴心里叹息一声,霍氏一向最爱收集珠宝首饰,这已成了一个癖好,这些年用各种手段,收获颇丰,如今夺了她的这些宝贝,岂不是等于要了她的命。兵士摆脱不过疯了似的妇人,箱子落到地上,歪着头打开了,里面倒出大量珠宝首饰,散落一地,晃花了人眼。
那厢是老太太的怒骂,梦茴听得不大真切,大概是在细说颜家世代的功勋,可惜除了各房的几个妾室怯生生的躲在她身后,根本没人听她的话。
今天之后,颜家没落了,甚至可能将不复存在了。
只是梦茴心里却是一丝怜悯也没有,颜家这些年如何对的她,她还历历在目,所有的轻视谩骂和羞辱,梦茴一刻不忘,颜家落到这步田地,和她刘梦茴自然脱不了关系。
任外面如何吵闹,她的房子却是没人敢擅入,谁都知道里面的人是如今当红的二品官员左都御史刘阶的嫡女。至于为何堂堂左都御史刘阶嫡女,曾经名满一时的闺秀典范刘梦茴会被送与颜家庶子当妾,却是现在无人敢问无人敢提的。
梦茴等待着自己的父亲。
这些年自己在京城贵人的圈子里就是一个笑话,她都知道。她也并不是不在乎,不知几时在梦里,也幻想过会有良人骑高头大马,铺十里红妆来迎娶她,这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她的容貌。
可是现实却是八年前的自己憋屈的被一顶小轿子,从颜府后门,送去当妾。这中间多少辛酸,多少痛苦,所幸,都要过去了。
门忽然被打开,梦茴眼睛一亮,来的是自己这些年最信任视若姐妹的婢女欢之,自己为了博得人心,方便搜集证据,竟将这样好的一个女子嫁与了传闻有龙阳之癖的颜府管家,一想到这个,本来平静如水的心终于泛起了涟漪,十分愧疚。
梦茴迎了上去,“欢之你来得正好,我刚还让娇儿去找你,却不见踪影,父亲一会会来接我,你也陪我等着,我们一起回家。”念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梦茴的眼圈红了一红。
欢之却神色冷漠的摇摇头,“不了,大小姐。”背地里梦茴还是愿意听到她叫她大小姐,这也是多年的习惯,”奴婢嫁人了,便该随着夫家,嫁鸡随鸡,这次是来向大小姐辞行,大小姐准会被风光迎回家,还能另许夫婿,前途大好,欢之心里很为大小姐开心,却不能陪大小姐了。”语毕,红着眼睛向梦茴磕了三个头,起身就要走。
梦茴大惊,不由得上前拉住欢之的臂膀,“不要走,颜府垮了,你何必还要跟着那管家受苦,我们回家啊,你不是也想回家么?”
欢之神色有些凄楚,“那是大小姐您的家,却不是欢之的家了,欢之的家是随着夫婿,这些年欢之为了大小姐,已是背叛出卖了夫君,这之后便要与他同进退,来偿还。“说罢生怕自己动摇,用力挣脱梦茴的手,冲了出去。
梦茴手抓了一个空,看着自己情同姐妹的欢之的背影,心里这才涌出阵阵凄楚。不由得跟出了门,却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偷偷摸摸的靠近自己,梦茴心生警惕,正要大叫,却见那人在自己面前掀了帽子,“大小姐别怕,是奴婢。“
梦茴看面容熟悉,记起自己母亲贴身侍婢石杏,心里宽了一宽,喜道:“石杏!你还记得我,父亲呢,他怎么还不来接我,还有你怎么打扮成了这幅模样?”
石杏拉着梦茴进了屋子,才匆匆道:“大小姐别提了,夫人让我专门来向大小姐通信,大小姐快逃出去,千万不要见老爷,去江南夫人的娘家避难,老爷想要大小姐的命呢!奴婢也是千方百计的逃出来报信,不然都跟着夫人一起被禁足了!”
石杏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梦茴心里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不会的,父亲答应我的,会荣光迎我回府,怎么会要我的命?
可是石杏却是母亲最信任的婢女,梦茴不知该信谁。
“大小姐啊,可别发愣了,快走啊,夫人给奴婢带了盘缠出来,就是让大小姐一路去江南的。”石杏手里掏出一个绣囊,见梦茴还愣着不动,忙急得跺脚。
此时却有一个声音横空而来,“你这贱婢,背主之人,居然用假话来诓骗姐姐。姐姐千万不要信,这丫头前些日子卷了夫人的钱财私逃,想不到这时候竟会来这,一会父亲就要来了,好好惩治这个贱婢。”
梦茴一听连忙抬头,原来是迟姨娘的女儿,自己的庶妹,刘梦虹,一面是自己的妹妹和父亲,一面是背叛了母亲的婢女,梦茴心里立刻有了取舍,方才瞬间破灭的梦又重新苏醒了,下意识的拂开石杏,迎向自己的妹妹。
石杏见此情况,咬咬嘴唇,更怕一会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