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再三地叮嘱小心,珍重。之后便让云喜替我梳装匀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脑海里却想着,荣禄此时正在经过上林苑,到了瑶华宫,快要到泰和殿了……蓦地惊了惊,“云喜,你的消息确切吗?皇上今夜一定是在泰和殿?”
云喜笑道:“娘娘,确切!皇上今夜没翻牌子!”
没翻牌子也可以去妃嫔处的,或者也会将人接进泰和殿去……如此一想,越来越不安,再过了片刻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来回踱着步。云喜也担心着荣禄,道:“娘娘,如果皇上定要追究荣禄,那会是什么罪名?”
我道:“欺君大罪!”
云喜瞪大着眼睛,“那会怎么样?”
那当然是,杀头。
看了眼云喜,深吸了口气,尽量地使自己镇定点。正在这时,却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同时荣禄的声音在门外道:“娘娘!是奴才,回来了!”
云喜大喜,我的心却蓦地沉了下,是荣禄独自回来了,否则的话不会如此敲门。不过人能安全回来,总算是件幸事。云喜打开门,让荣禄走了进来,荣禄就要行礼,我忙道:“不要多礼,画给皇上了吗?”
荣禄的脸色有点难看,“皇上乘轿去椒香殿,奴才半路挡驾,总算不负娘娘所托,已经把那幅画亲手交给皇上了。”
“那皇上看了没?”
荣禄答道:“回娘娘,皇上他,看是看了,不过看了之后却很生气,当场把画撕的粉碎,娘娘,皇上他——”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无力地靠在桌旁,摆了摆手,叫荣禄不必再说下去,“出去吧!”
云喜和荣禄担忧地齐声道:“娘娘——”
我极力地忍住自己的眼泪,“出去!”
黎明前夕,我只着轻薄的长衫,打开门走到了长廊下。守夜的宫婢低垂着脸,将睡未睡,看到我出来都吓了一跳,“娘娘!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她们都跪了下去,云喜也听到了动静,披着衣裳出来,见是我,忙说:“娘娘,您怎么出来了?这会儿正凉,小心受风寒!”
我笑着将她们一一扶起,“不关你们的事,本宫也没有唤你们。只是睡不着,心中憋闷,出来走走而已。”
云喜说:“那奴婢陪着娘娘吧!”
她说着便进入房间,拿了厚的衣裳出来给我披上。我与她在昏黄寂寂的宫灯下,慢慢地走着。夜风习习,果然是异常的冰凉,与白日里的炙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喜,你可知人世间什么东西最宝贵?”
“回娘娘,奴婢觉得这人世间最宝贵的莫过于真情。若真情不在,人活着便会觉得很辛苦。但奴婢自进宫来,眼见着人人勾心斗角,不眠不休,为了些许利益出卖和被出卖,真正是个缺真情的地方。”
我不由地笑了起来,她先前虽只是个粗使丫头,却也同样阅尽后宫的人情冷暖,踩低拜高原本就是最正常的规则。看来这后宫,竟没有哪一处是可以轻松快乐的。这时,已经到了泪湖。
传说这湖原本是不叫泪湖的,只是前朝孝穆皇帝的宠妃段舒妃因劝说孝穆不要沉迷歌乐玩耍,专心理政,而至失宠于孝穆,从此后便日日地立在湖边哭泣,以至于湖水大涨,将这湖生生地变成了泪湖。
听说在皇城被攻破,孝穆被杀的那日,她便绝望地喊着:“此生再无可念矣……臣妾去了,与君约在黄泉相见吧……”
想那孝穆一生荒淫无道,竟然还有这样的红颜知已,真是令人意外。可见天道玄理,却不是为人所能看透的。只是那段玄段舒妃却并没有死去,后来有人将她救起,再后来怎样了却是没有人知道,可见当日宗伯家大破皇城时的纷乱程度……
脚步微顿,望着那隐隐约约的波光,我说:“是,人间只有真情最可贵。这样可贵的事物当能换得我一次生机。那你又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撕了本宫的画吗?”
她摇摇头,天真地问道:“娘娘,为什么啊?”
我心中也是酸涩不已,喃喃道:“因为本宫只是脸,本宫不该抢那魂的宠。脸是仆,魂是主,本宫此行便与那奴婢欺上瞒下,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惑君争宠一样的行径。本宫本以为他对本宫多少有丝情谊,却原来不是,如果不是那个魂,本宫在他眼里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小宫婢……又或许,他只会珍惜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
想到清贵人和恭辛子死后才得尊宠的事实,我不由地苦笑。
那么,便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