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存那日兴冲冲回到家中,把从胡三身上窃得的包裹递到妻子手上。两口子不知是何样物事,打开之后才吃了一惊。张妻是识得几个字的,展开那个皇上亲批的圣旨,只见上面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命潘又安为钦差大臣,胡三、王小五协助总督江淮、两湖、两广及闽浙赣滇等地。钦差所到之处,各地官员均归其调度、任免、处置等项,不得有误,钦此。
张妻惊道:“夫君,你惹下大祸了!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呀!”
张发存顿时冷汗如雨,嗫嚅道:“捅了塌天的漏子,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
张妻埋怨道:“我早劝你金盆洗手,你执意不肯,叫我如何说你?”
张发存哭咧咧地说:“不是我不肯,是我没别样本事,家中又无半拢耕地可种,做些小生意又无本钱,莫非你我坐等饿死不成?”
“本事是学来的,哪个是从娘肚子带来的?”张妻嗔道。
“贤妻说的也是,但眼下的事情最为要紧,至于打艺学工那是以后的事,只是这两样东西该如何处置才好?”张发存六神无主,直着眼睛问妻子。
张妻说:“这是个从皇家那儿来的要紧东西,不同别样物事,倘若官家追究下来,府衙捕快必定会兴师动众,倾全力搜查,你就是逃到天边,也定要拿你归案。”
张发存更加惊魂万状,匍匐在地给老婆磕头说:“贤妻救我,快给我想想办法吧!”
张妻沉思了一会儿,说:“为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贤妻快说呀!让我上天入地我也肯,只是不要害了我全家性命。”张发存央求说。
“你现在就带上赃物去清风店门口,伏地下跪,恳求老爷饶命。老爷若是位贤达的好官,定会饶你不死,老爷若是个糊涂官,一怒之下,也许会砍了你的脑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去吧!这样总比让人查出来,杀了我全家的好。”
“我去我去!”张发存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小太监听说有人跪见钦差,知道大事已定,携胡王二位直奔大门口,亲手扶起伏地不起的小蟊贼,和颜悦色地说:
“兄弟请起,有话到屋里去说。”
到了屋里,小太监请盗贼坐下说话,张发存不敢。小太监变了脸说:
“让你坐你就坐,谦让什么?”
张发存把半个屁股放到椅子沿上。
小太监这才细细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贼,几乎断送了他这次钦差大事。不知他那根筋出了毛病,竟又鬼使神差地原物送了回来。一般市井小民断无这样胆识,其中必有些蹊跷。
“兄弟,你怎么想起把这东西送回来了呢?”小太监瞅了瞅完好无损的金印和圣旨说。
“是我老婆说让我送来的。我老婆说是杀是刮,罪在我一人,请大人不要牵连我家中老小。”张发存这阵胆子已大了许多。
“你老婆倒是个明白人。”小太监夸赞道。
“我老婆还是我偷来的。”张发存听钦差大人表扬他老婆,受到感染,也跟着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
“偷来的,怎么偷来的?”小太监产生了兴趣。
张发存把裤子里装米那事学说了一遍。
小太监猛一掌拍到桌子上,大叫一声道:“有趣有趣,好一个侠盗义女!我不但不治你的罪,反而还要奖赏你。”
说罢,小太监命王小五拿出十两银子交到张发存手上,说:
“兄弟,你先把这十两银子拿回去卖些酒菜,待会我们去你们家中做客。”
张发存听罢大喜,爬到地下咕咚磕了仨响头,欢天喜地地去了。出了门才想起,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说:
“大老爷稍等,我和我老婆准备好就过来请大人们到我家做客。”
胖西施再进来的时候,和刚才几乎是换了一个人。门本来就是大开着的,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敲敲门,压着嗓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们,我可以进来吗?”
胡三笑道:“姐姐进来吧!”
胖西施变脸变色地摇摇头,吐个舌头说:“大人千万别叫我姐姐,小女子可是担当不起。”
自从东西找到以后胡三也变了个样子,恢复到入朝前的水平,心里想大哥反正是把这个女人已经转让给他了,索性就由他来享用这一餐美色。小太监看胡三和胖西施搭上了话,就对王小五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钱庄拿银票兑换一百两黄金,自己也借机溜了出来,任由胡三和老板娘去打情骂俏。
小太监向来是不喜欢用轿的,但因是到张发存家做客,归来时天黑路途不熟,所以只好顾了三乘大轿。胖西施和胡三约好说她也要去,小太监想想也好,便又着人加了一乘。
小太监他们刚下轿子,就见张氏一门老小已经跪满一地,口呼大老爷英明。
小太监急忙一一扶起,含笑道:“大家免礼罢,我等是来做客的,又不是审案的,尔等不必这样。”
张氏一门见钦差大人年纪轻轻,仪表非凡,惊为天人。而且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不似县衙的老太爷,一出门便前呼后拥,鸣锣开道,何等的威风。
小太监看张妻仪容整齐,虽生在盗寇人家,俨然大户女儿,心生纳闷,一时不便多问。小太监赏了张妻一百两黄金,并言称张发存他要带走,收为官差,完了皇差后可随他一道进京,家眷能行动的皆可同行。张氏一门皆大喜过望,不是天上艳阳高照还以为是白日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