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压的手稍一停顿,杭明远面上有了丝笑意,“母亲说的是。”唤了鹊枝进来,专门伺候老丞相,杭明远径自坐到一旁,拿起本这趟游苏杭时从书摊子上无意搜得的古籍装模作样地看,心里却觉发苦。
这一趟前往平王府,着实落了个大笑话。
原本想,姐姐觅得好夫婿,皇亲贵戚,世代显赫,家里更是有钱有势,不失为一种好出路。只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姐姐虽然为人伶俐,却只是王爷侧妃,凡是都得看当家女主人的眼色。
杭明远一见姐姐,见是钗衣素裙,平时还得去火头帮忙,心里顿时明白几分。又见王府上下见了姐姐都都怠慢得紧,一有个空闲功夫,这家大丫鬟,那边小小姐,就挑着空儿端来绣盘,鸳鸯成双对,锦鲤跃龙门,那些花团锦簇的细致活儿,一应都是姐姐着手。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杭晴晴在这个家里,实是连个大房的小丫头都不如。那等小丫头都能咬着金丝蜜饯坐在太阳底下,懒懒地晒上一会,杭晴晴却一天到晚窗门紧锁,埋首桌案忙碌不休,眼见着比出嫁那会儿珠圆玉润的模样清减许多,整个人憔悴不堪。
外头有小丫头招呼她,道是王妃有请,蜀地新进的一批物事,其中有一样就是蓝焰冰蚕丝,等着二姨奶奶去做绣工。蓝焰冰蚕丝得之不易,千金难予,摸上去质地柔软,轻若无物,但要真把一团散乱的冰蚕丝织成一件价值连城的衣服,尤其是要在其上缀上金丝刺绣时,却又极尽刁钻取巧,是个能把人的眼睛盯瞎的精细活。
况且这东西本就是个邪门玩意儿,据说织前半段的时候如酷暑之际置身蒸炉之中,五脏六腑都被闷窒烧灼;而到了后半段,则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数九寒冬冰冷刺骨,如此的冰火交煎,试问有哪个人受得了?古时有绣娘为织就一匹蓝焰冰蚕丝,不止十指尽毁,在完成最后一笔时吐血三升,可知这玩意儿简直是耗尽人的心头热血。
杭晴晴也知其中利害,咬牙暗恨之余,话头上只得婉言相拒:“烦请告知洛王妃,妾身近来身体不适,如此重责,妾身恐手笨心拙,不能胜任。”
那丫头颐指气使,一连串污言秽语,杭晴晴知道自己不接的话,恐怕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将不得安生,她此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唯恐多生事端又连累自己父兄,想到此处倒不如妥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