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女人呵……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
“我不争了,我不争了……”薛太妃泪落如雨,抬头之际,嘴里喃喃念着这一句话。
为了洛景,哪怕空度岁月,这十数年,她也不敢争了。
为了洛景……为了这个世上,她最心疼也最心疼她的男人,她可以忍受一切。
寂寞冷清被封死后不得外出的冷宫,沉如死水的禁宫生涯,遭受宫内之人拜高踩低的白眼跟漠视,甚至是对他们孤儿寡母的欺凌……这些都没关系,她能忍,都能忍!
只要等到有一天,她有出头之日,洛景有出头之日!
她从小就教育洛景,要懂得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之余,时时刻刻保存自己的实力。不该出头的时候不要强出头,尤其是在洛玥当政以后,甚至要一心一意地辅佐他。
薛太妃不比太后,太后深谙御人之道,包括权谋之术,这一点在宫闱内外运用得很熟,但是薛太妃也有他的过人之处,那就是对于把握男人微妙的心理,这一点太后远远不如她。
薛太妃当年之所以受宠,不止是长得倾国倾城貌的原因,更加是因为她在揣测帝王心理方面无人能及,使得帝皇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自然有着她非同寻常的魅力。
所以对于洛玥这个帝皇,洛景还是比较尽心的,这归功结底还是受益于他的母后,因此洛玥对他也是比较放心的。
洛景或许有反心,但是绝不可能反。这是这么多年来,洛玥得出的结论。
其实洛景不是不想反,而是他反不了,或者说反不起。薛太妃或许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于国于家的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薛太妃曾经留有遗言,竟然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八个字。
国内不可乱,万一乱了,则谁都不要有什么指望了,可先一致对外,收服中原地区之后,再向外扩展疆土,将来自然有利可图。
而只要国内出现混乱,那无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是不稳当的,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洛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认知,最主要是他知道以目前的局势看来,国内外动荡不安,只要洛景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拖他们洛家的后腿。
“筵盛,你说,这些中原人怎么就那么多弯弯道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好么,偏偏教人家七拐八弯地猜测,就不怕有人理解不了他们那深刻的意义么?”虽然自诩对中原文化研究通透,实际上还是一个汉语文化小白的耶律皇子,在那发表他的高超见解兼伟大牢骚。
廊房下有一串破碎的风铃,正在发出破碎的声响,这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凄清。
院墙一角颓圮了半扇,半株老色的海棠歪歪扭扭地搭在上面,这花还是开得甚好,可惜了曾有“海棠花开天下绝”之称的薛太妃,却已是故人永逝。
忽然,从这座静谧得令人害怕的院落角落传来极其尖利的一声,宛如布帛被锐器撕破,“啊——!”
耶律洪甄跟梁筵盛身手在诸人之上,身形一闪已经直奔声音来源处,身后之人紧跟而上。
耶律洪甄一脚踹开西苑一角偏殿的门,飘飞的白幔吓死个人,营造的气氛堪比鬼怪地府,在这样诡异冷清的氛围中,还不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利叫喊,虽然是语无伦次,却堪称句句诛心:
“遗诏!遗诏不是这样的——”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哈哈……”
“可惜了坐在朝堂上的那个人,他不是!他不是!哈哈哈……”
宫殿的角落里,阴森森的黑暗之中,蛰伏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看不清面貌,整个人披头散发,俨然一副地狱厉鬼状,正在那张牙舞爪,破口大骂。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虽然都是疯言疯语,却说得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这个女人疯疯癫癫的,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放声大哭,将气氛搞得诡异之极,人心都被一揪一揪的,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耶律洪甄与梁筵盛冷冷地看着缩在墙角的那个女人,洪甄想要上前拉她,却被梁筵盛猛地往侧一拉,与此同时,两根毒针从女人的袖袂之间猛地发了出来,钉在残破的廊柱之上,一端犹如马蜂尾针,在冷飕飕的空气中摇摇欲坠。
耶律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皇宫,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