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前,完成了不悔的‘入学礼’,江云便带着女儿离开京城,沿着当年南下的路线前往安南。
所以要走这条路,是因为江云对这条线路比较熟悉,沿途可以为不悔讲述很多东西,潜移默化的形成言传身教的默契。
在江云看来,师傅间如果没有默契,将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更何况,修道之人讲究五行生克,认为没有教不好的徒弟,更没有一无是处的师傅,世人皆有优缺好坏,相处之道,关键要看两个人对不对脾气。
比如新言,新言性如急火,江云就教不好他,因为江云著书立说多年,已养成冥思善辨,水气充盈的性子,水火相克,江云不厌其烦的说教,只会令新言更加反感。所以江云把他交给了武思敏,不要看武思敏是个女人,但身携木气风雅,与新言正对脾气,木可生火。
而新政也是善于思考的性子,为人聪明,但却容易深陷泥潭,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想法太多,把自己耽误进去。
所以江云便把他交给了梁基,梁基和他的徒弟禹岩,都是真金性情,再聪明的人,如果遇到食古不化的真金,也一筹莫展。
如此一来,梁基能打磨新政的小聪明,给那爱动脑子小家伙敲敲警钟,尤其是在这十几岁的年轻,如此磨砺,对新政极有好处,以免他自误。
至于不悔,乖巧的像颗石头,其实内心火热,她的心里有很多渴望,但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人按命相占卜分析,被称为‘桑柘木’,猛一看是盆景死物,顽石般的存在,其实不然,乃是缯彩之基,绮罗根本,士民飘飘之袂,圣贤楚楚之衣,外石内秀之人。
这样的人,必须经过细雨润化,方才能成为景城之姿,必须一点点的磨到她们的心里去,才会彻底敞开心扉。
小家伙平日里对江云的乖巧,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害怕失去。
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江云才把她带在身边,免得她再失去什么,彻底心死,变成石块。
“不悔,这样打扮你还习惯吗?”
南下的马上车,晃晃悠悠中,江云询问男童子装扮的不悔,不悔连忙点头,其实她先前在透过车窗上的缝隙,观察外界。
江云道:“去把窗打开,太闷。”
小家伙自小受制,想看又不敢说,江云只好如此这般,迎合她的心意。但不能做的太过明显,否则不悔知道是为她开窗,会感到不安,适得其反。
“这样行吗爹爹?”要入冬了,天气也冷了下来,不悔半掖住车窗问道。
“恩”江云眼望车外,见田野里的庄稼早已收获,只留下焚烧过后的狼藉暮色,连这样的景色不悔都充满好奇,可见她缺少的东西太多。
不悔重新坐下后,江云问道:“夏天的时候,你大哥带你抓过蛐蛐吗?”
蛐蛐是种小虫,生性好斗,田地里最多,新言喜欢这东西,不悔闻言点头,她不想出卖大哥,但也不敢欺骗父亲。
江云道:“那时候的景色好,碧野千里,葱葱郁郁,为父最喜欢长夏,但长夏难得,你呢,五时之中,你更喜欢哪一时?”
见父亲没有责问大哥的事情,心情似乎还不错,不悔也轻松下来道:“春时,万物勃发,见生而树生,不悔最欢春天,尤其看到枝头树木绿了,分外开心。”
江云点头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看来你师傅没少教你,见生而树生,见死而获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悔摇头,江云说的是《春秋》中的话,不悔学过,但不明其意。
江云解释道:“因为五时,是天地五行生杀之时。”
不悔有些害怕道:“天也会杀人吗?”
江云道:“会啊,不但会杀人,它什么都杀,但这世间万物,又都是它生出来的,天生天杀,便是这世间之理。”
“那只生不杀不好吗?”不悔问道。
江云看向窗外道:“那可不行,今年的庄稼如果不死,来年的庄稼就长不出来,杀也是为了生,你明白吗?”
不悔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总觉得父亲的话中包含着更大道理,不止是庄稼那么简单。
但太深的道理江云没讲,只是告诉不悔,天生天杀,是谁也改变的,修行伊始,必须要严守这个信条,总结起来就两个字——道德。
‘道’是天生天杀的规律,‘德’是尊重规律的态度,确立了此点后,才能开始修道,因为道是自然之法,修士要尊重自然。
“我懂了父亲”思索了一阵儿,不悔乖巧的道。
江云笑道:“胡说,为父悟通这个道理,用了无数年,不过不要紧,这些话你只要记住就好,机缘到了,自然会懂。”
不悔又是点头,江云道:“说说你母亲吧,你母亲也是个很善良的人,但与你不同,她嫉恶如仇,随性洒脱,看什么不顺眼都会表现出来,如父亲现在这般”江云瞪起眼,装出迎梦生气时的神情道:“不高兴了她会表现出来,但高兴的时候也会开怀大笑,是个身携隋柳之姿,汉苑轻盈的女子,不像你,你像个木头。”
不悔闻言看向江云的腰间,问道:“爹爹,四附爷爷不跟我们一同走吗?”
江云心说小鬼头,这秘密你都知道了?
江云道:“四附爷爷在感悟神通。”
“那他就能跟爹爹一样厉害了?”不悔转移话题道。
江云提醒道:“我们在说你母亲。”
不悔沉默下来,每次提到母亲的时候,她总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