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少年宫,我想起刚才的遭遇和那个女教师说的话,心里难过得不得了。徐电见我不说话,便轻声问:“梅朵,你还在生气吗?”
我委屈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难道自闭症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小杰有什么错?她怎么能那样说小杰?!”
徐电安慰道:“你别生气了,生气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世上什么人都有,那个行业都有好人坏人。就说我们学校吧,前阵子有个化学系的博士,竟然给舍友投毒,把舍友给毒死了……”
我听他这么说,立即追问道:“哎呀,那件事在网上传得可玄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人要毒死舍友呢?”
徐电说:“大概是读书读得太久,钻牛角尖了。有的人读到博士都变秀逗了,特别敏感多疑。所以我念完博士坚决不读了,再读下去该注定孤独一世了……”
我噗嗤一笑,说:“怎么会呢?你人这么好……”
这句话一说出口,我们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不知不觉放下了刚才的不愉快,想起徐电说的钢琴,我又问道:“你说的光做的钢琴是怎么回事?真有那样的钢琴吗?”
徐电点点头说:“是真的!我们学校光电研究所发明了一种光键盘,既可以用来做电脑键盘,又可以做钢琴键盘,还可以当古筝呢!实际上,它可以转化成任何输入形式。本来,我想下午带你们去玩的,既然少年宫的琴室不能用,干脆直接去我们学校吧。”
我开心得不得了,赶紧给文姐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们要去江海交通大学玩,中午在学校吃饭,等吃过午饭我送小杰回家,让文姐不用到少年宫去等我们。
徐电抬手拦了辆的士,让我和小杰坐在后排,他自己坐到前排去。小杰是第一次坐的士,陌生狭小的空间让他有些不安。一路上我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安抚他的情绪。徐电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我们,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周末的大学校园格外轻松静谧,迎面走来的每一个人身上似乎都带着和煦的春风,单车叮铃铃地从我们身边穿过,偶尔有一两个人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我和小杰。
在这样美好的晨光中徜徉,我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我偷偷别过头去打量身边的徐电,他温和的五官是那么干净、从容,仿佛无论世界如何喧嚣,在他这里总能找到一个单纯安静的空间。
想起他刚才为了我挺身而出,那样从容镇定、不卑不亢的一句话,就化解了局面。我的心好像被什么填满了,重未有过的充实。
徐电带着我们从学校的主干道转到次干道,又从次干道晃到狭小的绿荫道上,拐了七八道弯,终于在一大片梧桐树的绿荫中看到了那栋四层的红砖小楼,门口挂着“科技部国家重点实验室”“江海交通大学光电研究所”的牌子。古老残旧的门脸和牛逼闪闪的牌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夏目漱石的世界。
古旧的木楼梯在我们脚下发出咯吱声,使我的脚步更加充满敬畏。徐电走在我前面,回过头来对我笑笑说:“不会塌的,放心吧。”他背后有一扇大窗户,阳光给他黑色的背影勾勒出一道金边。
我们上到二楼,进了一间很宽敞的实验室。与古老的建筑外观不同,这建实验室是重新装修过的,里面摆着几台大型的光电仪器,还有一排电脑。一个男生正戴着耳机,把脚放在桌面上,靠着椅背看电脑。看见我们走进来,他急忙把脚放下来,站起身对徐电说:“不是说下午过来吗?”
徐电说:“出了点状况,就提前过来了,没问题吧?”
那男生说:“能有啥问题?老板都去韩国了,下下周才回来,这几天我一直在实验室看电影。”他把目光挪到我身上,问:“这是你女朋友?哟,孩子都这么大了?”
徐电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丫积点口德吧!这是我高中师妹梅朵,这孩子是她的学生。”他又对我介绍说:“这是光电所的博士研究生赵开吾,你叫他赵师兄吧。”
我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柔声说:“赵师兄好。”赵开吾自然地应道:“诶,弟妹好。”我一脸的尴尬,徐电狠狠地捶了赵开吾一拳。
我转移话题说:“赵师兄,我们今天去少年宫没弹成钢琴,听说你这儿有光电钢琴,能让我们看看吗?”
赵开吾用东北腔说:“没问题!杠杠的!”然后把我们带到一张白色的桌子前。那桌面不知使用什么材料做的,摸摸上去手感很好。桌子前面连着一台仪器,赵开吾走到仪器背后按动几个开关,我们面前那张桌子上立即显现出钢琴的88个黑白键。
我傻乎乎地哇了一声,徐电看着我笑了,说:“你试着按一按哪些琴键。”
我将信将疑地碰了碰眼前的琴键,指尖传来的是桌面的触感,却发出了一个逼真的琴音。我惊喜地看着徐电,他笑着说:“按得用力一点,会发出更强的琴音,和钢琴是一样的。”我又试了试,果真如此。我激动地对小杰说:“小杰,咱们有钢琴了,可以上课了!”
小杰原本一直看着别的地方,听到我的话,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光电钢琴。我对小杰说:“小杰,现在上课了,你先把上周我教你的练习曲弹一次。”
小杰木木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放在桌子上,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敲动十指,柔和的琴声从指尖流泻而下。
时间仿佛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