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四月初,然而北域的天气似乎总是那么冷峭,寒意依旧。若不是看见了墙角微微探出头的迎春花,青漓几乎要以为这里四季如冬了。
坐在布置奢华的喜轿里,青漓歪着头百无聊赖的数着手指——从出发那天算起,已经行了足足四十一日了,今天终于是抵达了北域的地界。
连着两个月的奔波,从青山到南楚,再从南楚到北域,任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这般折腾。青漓难耐的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再走下去,怕是她还没见到那个人,就已经先一步累的一命呜呼了。
她轻轻撩起轿帘的一角,一双潋滟清澈的眸子有些疑惑的瞥着街边的景象——这里商贾出入频繁,府邸规模更是惊人的庞大,处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更是直指云霄,对语苍穹。香亭三间五座,三面飞檐,上铺各色琉璃竹瓦,龙沟凤滴。即便是青漓自小经常出入皇宫,也未曾见过如此的繁华富庶。
她心里蓦地一震,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愈加沉重了——如此惊人的繁华,南楚如今能够安稳的坐享半壁江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罢。
随行的护卫队穿梭在那青碧色的垂柳中,沿途无数百姓或羡慕或惊讶的打量着这支远道而来的庞大队伍。青漓合上帘子慵懒的斜倚在铺着厚厚垫子的车厢内,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送着葡萄,顺便竖着耳朵听着马车外一声接一声的赞叹之语。
“这队伍好壮观,不知道又是哪位达官贵人的车马?”
“你看!那中间护着的分明是一定喜轿,天啊,好奢华!里面坐着的一定是位美若天仙的大家小姐!”
“大家小姐又怎样?即使最美最好也还是抵不过宫里头那位锦贵妃,听说那位贵妃入宫已两年之久了,却仍旧隆宠正盛,皇上喜欢的紧啊。”
“我跟你们说,几年前在锦贵妃还没入宫的时候,我有幸见过一次真人,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除了南楚那位最富盛名的昌平公主,怕是无人能敌!”
“嘘……这皇宫里头的事儿,你们可别瞎打听,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青漓拿着葡萄的手迟疑了一下,又送到唇边吃了下去,然而那双顾盼生姿的眸子,却蓦地加深了。
原来,他早已有了心头好。
她坐直身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不点而朱的唇角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果然,时隔三年,他早已把她忘记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一面之缘而已,况且当时他还一身黑衣蒙面,青漓能看到的就只有那双迷离深邃的黑瞳。只是过了这么些年,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那双眸子在她记忆里竟能刻得那样深,然而可笑的是,自己在他心中却那样浅。
想着想着青漓果真就笑了出来,声音宛如天籁。身侧的海棠依旧束发劲装,听到马车里青漓的微弱笑声,低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罢了。”青漓缓缓收起笑容,如春水般的眼睛再度明亮起来,随意的敲了敲马车内壁,“海棠,我饿了……”
“前方就到驿馆了,公主再忍忍。”
青漓眸子一转,却不依,“驿馆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千篇一律,还不都是宫里头的味道,不如我们出去吃啊?”
海棠蹙眉,骑着马并未有丝毫停顿,一板一眼的拒绝道:“不好吧公主,这里不是南楚,如今我们初来乍到,太过抛头露面会惹人非议。”
“惹人非议?”青漓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嗤了一声,身子向前凑去掀开了轿帘一角,促狭的望向海棠,“这么多年了,关于我的非议还少么?”
海棠身子一僵,侧头看着青漓,只觉她笑起来虽然明媚如花,然而眼中却似乎总是淡淡的,分明充斥着阵阵凉薄的气息。
她沉吟半晌,轻叹了口气——从一出生就顶着南楚第一美女这样的头衔,怕是压力亦是每日剧增的吧?不是没听说过坊间那些传闻,说的好听的是仙女,不好听的就是祸水,无lùn_gōng主做什么,身边总会有非议不断传来,她看似自由,却是最不自由的那一个。惹人非议?的确,如今最不怕的就是惹人非议。
“停下!”青漓见海棠怔住,神色似有松动的迹象,车轮滚滚,她眼尖的瞧见街边一幢装修异常恢弘精致的酒楼,也不顾是在大街上,便喊了停。
“公主……”海棠微一蹙眉尖,还想再劝,被青漓一打手势制止了,“现在只有两条选择,一是陪本公主去酒楼里大吃一顿,二就是自己回驿馆去。”
海棠脸上掠过一片愁云,瞧见青漓正得逞的瞅着自己,只好哀叹一声翻身下了马,指挥着护卫队,“所有人接着走,到了驿馆再等安排!”
街上百姓看见这醒目的大队人马忽然在路中央停了下来,不禁窃窃私语起来,然后令他们嗔目的是,那护卫队不到片刻竟又齐整的行驶了过去,然而中间那顶喜轿却被服侍在一旁的丫鬟打起了帘子,一个白衣若仙身姿窈窕的女子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偌大的街道上顿时一丝声响也无,就连小贩那吆喝声都仿佛被硬生生的吞下了。红轿白衣,无论怎么看,这样的组合都令人觉得怪异,人群中蓦地响起一些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大家不禁就更想看清楚眼前这摇曳身姿下究竟是一张怎样倾国倾城的容颜。
当青漓缓缓抬眸的瞬间,毫无意外的听见了周围响起的一片抽气声,她只回眸一笑,在海棠的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