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债门市部在市财政局楼下,两间门面宽,在江城大道的中心地段。几排认购队都排到街边了,是先发号子,再凭号子顺序买。那场景仿佛回到抢米排队的年代,比那时多了维护秩序的志服公安。没法子,只有耐着性子等。每前进一步比时针还慢。望眼欲穿也不见黄尚坤,唉,又恐怕碰上厂里的人不好回答。只好抽身走人,排在身后的人们好不欣喜。下午再来碰碰,也买了我们的指标,以免那4000元落空。赶紧吃了午饭,没敢午睡,带了钱去。队伍还是那么长。有吃盒饭的,有喝矿泉水的;有打遮阳伞的靓女,有带太阳帽的帅哥。我毫不犹豫的站过去,不顾炎炎烈日。忽然发现厂里人是另一队,还不停地有人打听要向我们买指标,已经涨到3块钱1股了。慧芬手上的钱买不到2000股了,而我手上的指标可值千块钱,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然而,让黄尚坤讨好了,慧芬不停的埋怨我,说几个水果西瓜打瞎了你的眼睛,值几个钱,赚了我们那多。我狠的吼:你少咕些,世上没后悔药吃。慧芬揣着钱愤然跑了,引来好奇的目光。双手空空,我只好从队伍中撤了回去。气极败坏,匆匆脚步,无视路人街景。
家门紧闭着,我一脚踹上去,险些跌倒。门不过虚掩着的,慧芬在屋内顺手拉开,我的脚力落空。一副卡通片似的狼狈不堪。慧芬忍俊不禁的哈哈乐了。我稳住神后呵斥:你要死!又到她面前斗公鸡一般。她见我来真的了,忙收敛笑容划了我一眼一边去。我忙挥拳欲狠揍她一顿才解恨,她却停步。我也迅疾收了拳头转身去倒在腾腾的床上。慧芬怒不可遏地侧过脸,见我睡去,便雄到床前发火:才屁用!被人耍了想到我身上出气不成。我是怀疑,几个烂水果西瓜,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不去找他追回二千股,我和你没完。至少他要把赚的两千块钱分一半我们。我难得和她争辩,万一我控制不住,拳脚相加伤了她么办,更免得邻里们来看热闹笑话的。忍让和宽容有时是纵容。慧芬竟骂骂嘀嘀不停,还死缠着要拉我起来,逼我去找黄尚坤。那股梗在喉咙里的气,象电视里耍把戏的猛地喷出火龙。我冲地起来,二话没说,照着她的头部就是“啪”地一耳光。一二十年了,我从未弹她一指头,这千钧力的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火辣辣地发疯的揪着我汗衫,还手舞脚蹈要和拼命。嚎叫:敢打老子!我拼命地挣脱,嘴里也在讲狠:你狗日的给老子找死不成!她说,我就找死!
正在我俩不开交的时候,腾腾突然出现在在我们面前。说你们在我屋里干么呢。也许他认为我们是电视逗戏的那种。儿子的出现,象控制闸,让我们立刻住手,各自离去。慧芬去厨房,用手理了理头发面容衣襟的。喊腾腾吃饭。语调似半叫不叫的阉鸡声。等他们开始吃了,我再下后去,不声不响的坐到桌边扒饭。一家三口,互相不张望,气氛凝固得人的气息都阻滞似的。腾腾放了筷子说,妈妈,武老师说太热,今晚休息不补习了。我玩去的?慧芳答了声好,心不在话上。我嘟哝句:么补习,还不找家长收几个防暑钱。她只当没我似的,收起了碗筷。我扒了最后一口饭,重重的把碗顿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然后起身离去。她还是不露声色的冷若冰霜。我照常去门口坐着抽烟,装得悠闲自在的,几个在坑边打玻璃珠的顽童向腾腾嘲弄:你爸妈打架了。腾腾撅嘴回:你们家才打架了呢。他们见我出门来,一散的跑开,落下腾腾一人去树边近树叶儿玩。蒋师傅守着冒烟的锅煤炉嘀咕:怎么把个炉子也弄熄了,么时有饭吃。小罗的一小家在搬桌凳到门口,盘着吃晚饭。小董问,马师傅吃了?我说,今天吃得早。小罗说,没见廖师傅?我说,在家收洗。他俩诡密地对了下眼神,我心里有鬼,便朝腾腾喊:腾腾,不到树下玩,有毛毛虫掉身上的。他不理睬,我乘机起身去。
渐渐地夜完全黑了,房前乘凉的人多起来。有的家里还挤出微弱的亮,相互能瞧个人影儿。有人问,马师傅的股票买了嘛?我说,买了。小罗接着问,几时买的?我支吾的反问,你买了吗?他欣慰的说,买了。第一天就买了四千股,今天已经赚了四千块。我说,我们买迟了。这几千块钱都是找亲友借的。越没钱的人越倒霉。珍珍说,我们也是找亲友借的,还付息。唉,完个任务有班上。街上的人都说还要涨的,象买疯了。不知到底会怎样。我们厂里怎么这么平静啦?在那头的蒋师傅大喊说,我们这是三居委会,你去厂部和宿舍楼看看,红火得很。珍珍说,马师傅,你是他们里头的人,透点内部秘密,到底还可涨多少?刘师姐说,问他他又不是拍板的人。她是想帮我开脱。我毫无顾忌,说电视里的谈股论今没看。有的原始股几块钱,一上市就涨到十几块,甚至几十块。我们红炉股究竟能涨多少,还不象卖小菜样,看市场情况,买的人越多越好。珍珍一声爽朗的“哟嗬”:这么说,我们真可以发财了。难怪我们这里的人都往深圳跑,市场里还真能刨金呵。我是想当然随口说的,也不知是不是那回事。小董说,只要能涨到十块八块的就满足了。他们把我的看市场情况没有全面理解,我说这话也没有切身感悟。虽然在和人闲聊,心里还搁着慧芬,她半天没有动静。我也要喝凉茶,便起身进屋去,拉灯喝了茶,厨房里没人。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