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新房是套四合院似的平房子,坐落在百货仓库的河边,整排房子只有六套,是七十年代初县百货公司做给经理们住的。前几年,公司做了单元式的宿舍楼,经理们搬进了新楼房,四合院又换了新户主。为了寻找理想的新房,柳莹两个月前就找经理申请过,经理考虑到她的特殊情况,便找到一户已调到县土地局的职工做工作,据说该职工已建有私房,但怕县纪委查他营建私房,一直不敢搬到自己辛苦做成的私房去住,花了那么大的心血又担了那么大风险做的安乐窝不敢受用。通过经理几次上门做工作,柳莹又上门说好话,还提了烟酒看望,那职工这才不得已搬走。柳莹又请了公司过去负责过基建的老方帮忙请工对房子进行了粉刷和油漆门窗,她还找公司的电工重新装了日光灯和彩灯,又去买了新沙发、席梦思和一台12英寸的北京牌彩电,还在天井里摆了几钵清香的菊花。她如此编缀着爱巢,是经过张道然同意的。张道然是举张一切从简的,但昨晚回到他们共有的新家,就觉得柳莹办得贴体,有享受不够的感觉。柳莹收拾完房子,又将那剪纸的红喜字贴在门上窗上,并将一个大的喜字贴在搁电视机的正墙上。她是踩在凳子上贴的,下凳时歪了一下,凳子撞到墙上发出响声,惊醒了张道然,他猛然欠起身问:“怎么了?”柳莹笑着说:“没什么!”他望着墙上的大红喜字,高兴地说:“该起床罗!”柳莹将早已准备好的霸马牌西服和大红领带给他,并说:“你今天做新郎,还得象个新郎的样。”张道然看着那大红的绸缎领带,沉静了一会,觉得自己不适合,要戴淡雅一点颜色的就好了。他这样想着却没有这样说,而是抬起头,笑微微地望了下柳莹,柳莹也心照不宣的惬意地笑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的来到,四合院掀闹起来。没有安排婚礼仪式,只安排了婚礼午餐。午餐定在不远处的老街“桂香园”餐馆进行。十一时许,他俩双双来到餐馆,柳莹的常弟妹和侄女,还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母曾晓枝都已到了。曾晓枝见女儿化了淡妆,又穿着水红色的长裙,仍如妙龄少女,又见女婿一身西服,乌黑的头发疏理得泛亮,真是一表人材,早已乐得两眼发花,喜得嘴唇都合不拢。柳莹的几个要好的女友,忙上前挽着老人,为其祝贺说:“曾奶奶,您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是您的好福气啊!”老人也笑呵呵地说:“是啊,是啊,我的心愿终于了啦!”柳莹忙过来对母亲说:“你只管高兴,别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张道然招呼了几名男同学,也过来扶岳母大人入席。婚宴开始,酒席上先后端的是大县的传统十个菜:蒸鱼、全家福、黄焖鸡、拨丝蛋液、水煮才鱼、扣肉、炒肚片、蒸蛋饺、红烧牛肉、榨菜炒肉等。亲友们纷纷给他俩双双敬酒,并祝“新婚喜庆、白头到老。”他俩也站起身来给曾老人敬酒、回敬众人的酒。午宴结束,他俩带着红晕回到新家,随后几个调皮的男女同学送来一块意味深长的“金童玉女”喜匾以示庆贺。
张道然有了家庭婚姻的完美,却给父亲张风国和女儿张友琼的心中投下了淡淡的雾霭。他们知道张道然组建了新家不来祝贺,不来看看,也不来走走,好长一段时间家人失去了联系。一九八七年十月,大县县委政府根据湖北省委、省人民政府关于区乡体制改革的精神,又将十八个区镇改设为二十六个乡镇。张道然被调回到南桥工作,任南桥镇委书记,他没有争取到进城的机会,还得在基层继续革命。然而南桥在全县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是大县南部的中心集镇,他也可以施展振兴老家的宏图伟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