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僧多粥少难为济摘牌撤庙赶和尚
已是立夏时节的农历四月初二,阳历五月五日,李湾总支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张瑞金从南桥农场为郭段、魏阳等几个村缺早稻秧的农户联系好调剂早秧的有关事宜,傍晚又窜村督促村干部组织手扶拖拉机将早稻秧苗拉回并分别送到农户已耕整好的田块。有的农户却不理解的嘀咕说:“春种日头,夏种时,都立了夏还插什么早秧,不如种一季中稻二一倍九,省工省时,卖价还好些。”村干部们却用张瑞金的话对老百姓训导说:“宁可空人,不可空田。谷子收了没人要喂鸡也是好的。”等张瑞金忙完一切,踏黑赶回李湾总支的时候,总支里只剩下炊事员小张和管政法的主任小赵了。李湾总支由过去的小公社变迁而来,它又称管理区,是党政两块牌子,人员一套班子的体制。张瑞金站在宁静地院落里,仰望天空的繁星,觉得肚里空洞洞的。小张见张瑞金回来了,便赶过来,问他吃饭了没有,又去给他打开食堂的门,将饭菜端到餐桌上。张瑞金跟进食堂来,到碗柜里拿了碗筷,坐到桌边,添了饭,又干脆将小半碗新鲜蚕豆米到进已凉的米饭里,夹着炒榨菜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饿了的肚子,吃起饭来胃觉特别香甜。小张在一旁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正这时,小赵走进食堂来招呼说:“张书记,忙得才回来吃饭!”张瑞金呷着饭菜答应着。小张在收理着灶台,心想得亏给张书记留着的是一视同仁的饭菜。小赵坐到张瑞金的对面,问道:“下午总支里开会,您怎么不参加?”张瑞金瞟了他一下,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抢插早稻的黄金时节。人家南边的乡镇早一个星期就插完了,我们县北的季节是晚一点,但再晚了,不仅影响到晚稻的抢插时间,那只有等着收稻草了。”小赵不愿听他说什么早的晚的,又提醒他说:“您知道今天的会吗,比抢插早稻重要十倍百倍不止。那抢插的事群众自会去抢,甭用你操心的。”张瑞金嚼下一大口饭菜,烦躁地说:“什么卯会!现在不让老百姓把田种满,到了秋后都去找荒湖野地要三提五纯,去吹胡子瞪眼睛结个卯帐。”小赵见一片诚心不被他接纳,便站起身来,狠狠地说:“张书记,瑞金同志,庙都撤了,和尚都要赶走了,你我都不知摆到什么地方去谋生计了,还管那款子事。你看,总支里还有没有人,钟书记一散会晚饭也没有吃就走了,他可能也知道,总支都要撤了,还有谁听他的发号施令,还要他个总支书记干什么,他整天总板着个脸,就象他死了一百个爹娘似的,现在谁还怕他那张死脸。我猜想,他这时说不定去找镇领导活动去了。听说他县里还有人呢!张书记,张县长不是和你一个村的吗,早点去找找他,说不定机会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小赵见张瑞金还没被触动,只顾津津有味地扒着饭,根本不理不睬他的,便止住了话语,扫兴地离去了。
小赵的话象根棒针砸在张瑞心口上,只不过是他不显于言表罢了。八年前,张瑞金从张冉村支书的位子上作为先进村支部书记的代表被一步蹬天地抽调到管理区工作,可以说是从一名泥腿子升迁到了吃皇粮的行政岗位。那时,他刚三十一岁,一切美好的前程在等待着他去开创。他从一名水利技术员,到管水利的副主任,再到今天他管农业的副书记,是他一步一个脚印干来的。尽管有了县委组织部的红头文件的公布,但由于干部编制的制约,一直没有在档案手续上转成正式的国家干部,还一直是编外的副书记。他经常劝慰和告诫自己,只要自己在工作上做出了成效,个人的编制问题组织上是会考虑解决的,个人的理想前途的台阶是会一步一步向上攀升的,说不定还会当上镇长书记的,还会进城当个局座呢!到那时候把老婆孩子一起接进城,也不枉拖累了她们半辈子。然而,小赵的一番胡言乱语,搅乱了他脑海中设置工作的规程。张瑞金放下碗筷,没有象往常招呼一声小张再离开食堂,他默不作声地离去,默不作声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又默不作声地关上房门。他在房里雪亮的电灯光下,在杂乱的书桌前,还默不作声地连抽了三四根简白沙的烟,烟雾弥漫使他感到胃肠的严重不适,似乎要马上呕吐。他想,这大概是人们所说的烟也会把人抽醉的,烟醉比酒醉还难受的感觉,便理智灭掉了那半截烟。他还在美好的想着,组织上不会这样无情无义的,不会动松不会动刀的让他这个搞了八年的行政干部,现在已是一万多人的党总支副书记卷起铺盖回家,重操泥拐子的。他是那样自信的朝着美好的愿望仰卧在床尽情地想象和发挥着。
第二天,总支院落里还只是灰白色,张瑞金就早早地起床。他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着昨天和昨夜魂牵梦绕的个人的前途和命运的大事。尽管昨夜极度兴奋中久久才朦胧入睡,天没亮就特别清醒过来,然而心头的大事使他没有丝毫的倦意,还是那般的清新,清新得是清晨透明晶亮的露珠。他站在走廊上分别向房子的两边望去,家家的房门都还紧闭着,不管是上跑班的还是在总支居家的房门都还紧闭着,没有了往日清晨喧闹的气氛,死一样的沉静。他感叹了,总支这家人真要树倒猢狲散,撤庙赶和尚了!他突然警觉起来,紧迫起来,想起了昨晚小赵在食堂里提醒他的话:“张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