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高烧完全退尽,差不多用了一个星期时间。
我能健康地跑出账篷了!
账外还有好几个错落相搭的账篷,有穿长靴的人们在忙碌着、还有围成圈驮着货物的骆驼……
加答告诉我:她和巴鲁是专门带领商队穿梭于戈壁滩上交易物品的商人。一队要出戈壁,一队则要向沙漠另一头走去。我可以跟随他们去到“终点站”。
我一听,急了:“不回!不回!让我去沙漠的另一边吧!我必须去,那里可能是我的家!”
加答吃惊地看着我,她一直以为我只是个好奇的探险者:“原来这样,难怪你看起来和赤见很像。”
“赤见?”我问。
“是啊,赤见就是救你的那个人。他和我、巴鲁是好朋友。他的族人就在沙漠那一边。你棕绿的眼睛和泛着红光的头发,像极了东桑人。要不是你醒来只会汉话,我是怎么也不会把你想成个探险者的!”加答爽朗地笑着拍我的肩。
“东桑人?”我叫了起来:“你是说东桑人?!”
“是啊,我们这一组商队要去的地方就是赤见的部族,东桑。”
我激动地看着她,半晌不能说话。
灼热的阳光照射在加答闪亮的肌肤上。生病后,第一次感觉到太阳那么惬意。我快速地、重重地呼吸。
在加答和巴鲁商队的带领下,我又踏上了寻找东桑的征程。
我穿上加答的异族服装,戴上她为我搭配的饰品,我活脱脱就是一个异族的少女。整个商队,除了驼铃阵阵就是我和加答的笑声。我们之间无疑建立起了友谊和信任,而巴鲁只会让他的骆驼跟在我们后面,静静听我们的嬉闹,从不插话。
一路上,有了商队的随行,我又重新热爱起这片土地来。如梦如幻的海市蜃楼、迎面猛烈的风沙、焦裂的大地、坚韧扭曲的仙人掌、千万年前枯干的河床、深蓝到凝住的长空、满布乱石的荒野……这一切景像都使我意乱神迷、目不暇接!我常常在这片土地给我的强烈震撼下,在这颠簸不堪的归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辛劳。
转眼,我们已在这浩瀚的沙地上行走了二十多天。我和商队中的妇女一样,用块头巾包裹着脸,不会浪费一滴金子般的水,更别说洗澡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和她们一样带有了浓重的体味。我差不多成了他们的一份子。
商队的人对我很亲切,甚至有些尊敬。他们认定我是东桑人。这使我有一种轻微的虚荣和快乐,更是想迫不急待地早日到达“阳光之地”。
这天,我仍坐在驼背上经受烈日的烘烤,看着近处、远处早已看乏了的沙丘。忽的,远远的沙丘上竟映着些许绿色。我坐直了身体,再仔细望去,绿色愈浓。是草地!沙漠中金黄色的砂砾间竟点点地冒着绿色,越往前绿色越多!
“草!草——”我兴奋地狂叫。
商队中的人们也和我一般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回头看着加答,她也正向我看着:“看到草地,就快看到高那了!整个东桑部落都在那里。”
“真的吗?加答?!”我快乐地要流泪了。我翻身下了骆驼,拔起沙地中一根幼嫩的青草,狂笑着冲向加答紧紧地抱住她,旋即再抱住静静的巴鲁,我拥抱商队中的每一个人……
“巴鲁脸红了!噢——”不知是谁叫了起来。
我转头看他,他真的羞怯地转过脸去。我又大笑着冲了过去,再次紧紧拥抱了他。起哄声更是此起彼伏……
看过满满的黄沙和刺棱棱的仙人掌,原来,点点翠绿的嫩草是这样温柔地柔软进我的心里,叫我一喘气,泪就掉了下来……
黄沙地在我身后越来越远,而眼前是如此有生机的辽阔的草原。在草原深处,依稀生长着一丛丛的树木,再走近些,仿佛林之尽头又有丛山环绕。而远远的山与山之间,正巍峨地耸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山之巅的白云深处,那一片亘古以来就存在着的积雪,仍然闪动着银光。
商队停了下来,商客们纷纷下了驼背,朝着雄伟的雪山恭敬地“五体投地”。他们是真的趴在地上,头手伏地的膜拜着。我不解地跟随他们的动作。
“这就是南木察,整个沙漠上的民族都共同供奉的神冥。”加答向我解说:“从这里开始,只要南木察的神脉流到的地方,都是高那。再走一程,到了南木察的脚下,就是你要找的东桑。他们世代都居住那里,是负责守护神脉的神族。”
我静静凝视着这“南木察”,呼吸着旷野中极富生命的空气,踏在厚实芬芳的泥土中,心中狂叫着:我如夸父,追日终至阳光之地!
一层层回归的欢悦涌向我:高那,我来了!
——我仍记得那个救我的人。不是样子,而是影像:一个完全黑色的男人。他走入了我的生命……
晴空万里,云淡天青。远处雪峰在望,近处一片沃野平原。
我骑着骆驼走在最前面,加答没有追上来。只有安静的巴鲁跟在我身后。绕过浓密的树林,渐渐可以看到沿路上稀稀落落的账篷。人们抖落着自己的货品,平铺在账前的毛毡上,等待能交换到一件自己称心的物件。
看到我,货主或往来的人们都弓下腰,等待我经过才又重新忙碌起来。我雀跃地转回身看巴鲁:“巴鲁,他们喜欢我吗?我像东桑是吗?”
巴鲁静静地笑着点头。
“那么,我该怎样表示我也喜欢他们呢?”我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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