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摇摇头,沉默片刻,忽然道:“爹,我想去娘的坟上看看。”
李道正一怔,接着笑了笑:“好,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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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骑着马,领着方老五等十几个部曲,慢悠悠地出了太平村,朝西面那座不知名的荒山行去。
一个多时辰后,众人到了荒山下,山下是一片平地,平地长满了野草,哪怕是寒冷的冬天,野草也生得异常茂密。荒地不远的正中,一座土坟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坟头周围的野草被除得干干净净,显然经常有人清理打扫,坟头两侧一左一右仍立着两尊缩小的石马,坟前立有墓碑,碑上却无字。
方老五等人知道这是李素娘亲的墓,下了马后远远地屈膝朝坟墓拜了三拜,然后识趣地牵着马原地等候,李家父子则一步步朝坟墓走去。
墓前地上很干净,还备着一坛酒和一些祭拜用的香烛,李素一言不发,面朝坟墓三拜,李道正站在一旁,痴痴地盯着坟头土堆,黯然道:“你娘……她是个很有担当的人,有巾帼之风,或许受其兄熏陶,平日也喜好喝点酒,所以我常带一坛酒来看她,当年和我离家之后,我们隐居在太平村里,每逢她兄长生辰,她总是要喝一坛酒的,不过那坛酒她只喝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朝着长安城的方向,全数洒在地上,然后摔了酒坛便睡去,第二天醒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和我过着贫苦的日子……”
李素也定定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坟头,久久无言,不知多久,轻声道:“爹,你和我娘……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李道正笑了,露出几分甜蜜的目光,悠悠地道:“一个是大将军身边的亲卫,一个是大将军的妹妹,自然认识得早,只是我身份低微,不过是大将军收养的孤儿,而大小姐却是富贵闺秀,平日纵然见了也只是行主仆之礼而已,那时大唐刚立国,天下并不太平,各地反军诸侯仍不愿奉大唐为主,大将军那几年忙着四处平乱,大约武德二年,大将军奉旨平并州,平乱之后,高祖皇帝索性命大将军领兵常驻并州,以震慑北方突厥。大将军便命我带着百十亲卫,将家眷接到并州来,而他则奉旨留守并州。我领命去了长安,谁知接了家眷上路后,路上竟遇到一股盗匪,这股盗匪可能是被冲散的义军,布阵颇有章法,战力非常强悍,我和袍泽兄弟百十人苦苦抵挡,堪堪战成平手,后来有几个盗匪趁乱朝大将军家眷的马车冲杀而去,当时我就急了,生恐护卫不力伤了大将军的家人,于是拼了命冲上去,背上挨了三刀,将那几个人全杀了,当时你娘就坐在马车里,见我如此奋不顾身,大约……被感动了吧,从那以后,她便有事没事与我接近,对我嘘寒问暖,从来不看低我亲卫的身份,慢慢的,我们便私下里订了终生。”
李素盯着坟头,淡淡笑道:“李伯伯……也就是我那个舅舅,知道你与我娘的事之后,恐怕不愿答应,是吧?”
李道正叹了口气,道:“大将军知道后,确实不高兴,甚至很生气,但此事却怪不得他,你娘早在很小的时候便与别人订了亲的,那人据说也是山东豪门,你娘脾气倔,一直不答应,但亲事岂能由得她?自是父母媒妁说了算,大将军待我如亲兄弟,从来没有任何看不起我的意思,那些年我追随他,好几次救过他的性命,大将军都记得的,他生气的是我和你娘瞒着他,气的是我和你娘的私情坏了早已订好的亲事,害李家失了诚信,而你娘也是烈性子,当时便与他大吵起来,吵过之后当夜便带着我离开了李家,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李素扭头深深看了老爹一眼,叹道:“原来咱们父子竟然同病相怜,年轻时的经历也是一样的……”
李道正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了。
儿子与东阳公主的事,不正是他和英娘的翻版么?
李道正呆了片刻,然后摇头失笑:“果然同病相怜,只不过,你做得比我好,结局……也比我好。”
定定看着坟头,李道正黯然叹道:“当年我若有你这么聪明,或许我和你娘的结局会不一样吧,至少,不会让她这些年缺衣少食,贫苦度日,她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吃用皆是锦衣玉食,跟了我以后,她还要学着做饭种田,操持家务,你娘原本生得花容月貌,跟着我以后的那几年,我眼见着你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皮肤也越来越粗糙,她就是那几年落下了病根,生下你之后,终于支撑不住,撒手西去了。”
李素也露出黯然之色,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座孤零零的坟头,喃喃道:“我……还没见过她呢。”
李道正眼眶一红:“她若能活到现在该多好,你娘她特别美,你长得像她,所以生来便白净英俊,眼睛鼻子都长得讲究……”
李素眼眶也红了,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忍住即将落下的泪。
“娃啊,往后常来看看她,别看你娘躺在这里,可我知道,她也盼着你来咧,你娘的坟这些年都是我打理的,以后就交给你了,我……越来越老了,也许有一天,我老到已走不到这里来了。”
李素拽住了他的袖子,强笑道:“爹,您还不老,孩儿眼里,您正当壮年呢。当初窑洞前您横刀立马,群敌敬畏,那一幕孩儿至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