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王直忽然苦笑道:“那四人以前是我的心腹,不过他们行事颇有章法,将下面的弟兄们管得服服帖帖,粗看时尚不觉得,后来我留心观察了很久,发现他们管理底下的弟兄时,带了一丝官府的味道,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这四人里最少有两人是朝廷的人,我知晓了利害,愈发不敢露面了。”
李素神情一肃,点头道:“看来我的推断没错了,咱们手里的那股势力早已落入陛下眼中,陛下将人安插进来,为的就是将这股势力彻底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神情浮上几许忧虑,李素神情凝重地道:“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了,如今陛下身子已越来越差,随时都有可能驾崩,作为一位英明的帝王,临死之前他绝不会忘记这件事,我若在陛下驾崩前还装糊涂的话,陛下说不定会对我痛下杀手。”
王直愕然道:“陛下一直对你非常宠信,而且你刚在高句丽立了泼天大功,长安城那股势力咱们差不多已双手献给陛下,只是没有明说而已,陛下不至于对你下杀手吧?”
李素叹道:“咱们在天子脚下培植出了一股势力,而且事实证明这股势力是非常强大的,对王权统治有危害的。在陛下眼里,我这是失了臣道,说严重点,我有谋反之嫌,从古至今但凡涉及到‘谋反’二字,无论这人以前为朝廷立过多少功劳,都可一笔抹消,仅此一桩便足可令帝王生出杀心了,在陛下驾崩之前,他一定会解决这股势力,或者,解决我这个人,毫无道理可讲。”
王家兄弟顿时惊呆了,王直急道:“要不咱们面见陛下,索性认罪了吧,主动认罪的话,陛下说不定会放过我们……”
李素苦笑道:“本来只隔着一层窗户纸,我们与陛下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若主动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陛下和咱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此事必然会天下皆知,那时就算陛下不愿杀我,也挡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逼得他不杀都不行,所以到了今日此时,这层窗户纸绝对不能捅破,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王直叹道:“认罪不行,继续装糊涂也不行,咱们该怎么办?”
李素摇摇头:“我暂时没想出办法,这几天我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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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出办法,索性抛掉烦恼事。
三人坐在半山腰,沐浴着春日暖阳,放开心怀聊起当年的往事,笑闹喝骂之中,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下午时分,山脚下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骑东来,尘土如烟。
李家十几名部曲一直守候在山脚下,骑马之人飞驰到他们面前,然后下马,急匆匆说了句什么,递给部曲一张纸,再朝山腰方向遥遥拱手行礼,最后上马匆匆而去。
部曲们接过纸,飞快朝山腰处跑来。
一切都落在李素的眼里,李素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看部曲们的神情,显然有大事发生了。
没过多久,部曲已跑到李素面前,喘着粗气道:“公爷,陛下颁旨了,正式册立晋王殿下为东宫太子,三省正将旨意颁行天下……”
李素一惊,接着大笑出声。
“好,总算听到好消息了!”
精神振奋的李素朝部曲伸手:“圣旨可有纂抄下来?”
部曲恭敬地将一张纸条递上,道:“刚才传信的是舅老爷府上的人,圣旨也抄好了,交代给公爷过目。”
李素接过纸条,低声念了起来:“……昔者哲王受图,上圣垂范,建储贰以奉宗庙,总监抚以宁邦国。……朕谓此子,实允众望。可以则天作贰,可以守器承祧,永固百世,以贞万国。宜立治为皇太子,可令所司,备礼册命。”
念完后,李素将圣旨又从头看了一遍,看得很仔细,甚至里面的每个字都反复咀嚼了一番,这才收起纸条,笑道:“好了,大事成矣!晋王果然被册为太子,天大的喜事,今日府中备宴,好好庆祝一番。”
王家兄弟也高兴坏了,王直笑道:“你应该准备些厚礼,马上去晋王府恭贺一下,这事可不能晚。”
李素摇头道:“想必晋王府门前此刻已是车马宾客如云,晋王……不对,太子殿下忙得不可开交,我就不过去添乱了,等这一拨恭贺的热潮过去再说。”
转身看向部曲,李素道:“你去府里告诉夫人,让她准备一份厚礼,派人送去晋王府,顺便转告太子殿下,就说我过几日再去拜访他。”
部曲应命而去。
李素伸了个懒腰,对王家兄弟二人笑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又听到了好消息,一起去我府上喝几杯吧,算是遥贺晋王被册为太子了。”
王桩笑道:“也要恭喜你了,将来晋王登基即位,你的官爵将会更高,说不定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了,李家腾达指日可待。”
李素摇头:“对我来说,官爵并不重要,反而要提醒自己,以后更须小心谨慎做人做事,显赫高门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尤其是我这样的新兴权贵,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所以更要时时刻刻算计与自省,这样的日子,我可能要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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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李素终于进了长安城。
进城后,李素下马,部曲们牵马缓缓步行,走到朱雀大街时,李素忽然顿住了脚步。
方老五凑上前道:“公爷,有吩咐吗?”
李素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