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叔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样子,摆摆手对瑾夫人道:“夫人请便。”
说罢便立在一边,与其他上门讨债地闲聊起来。
瑾夫人捏了捏帕子,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点头与大家暂别,飞一般地赶往正房,去寻瑾老爷拿主意去了。
瑾老爷听说有人要买仙济堂,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他年纪不小,之前挨了杖刑本就难以痊愈,更何瑾家如今臭名昭著,他脸上无光……于是更宁愿这屁股上的伤不好,也省得要出去见人。
瑾老爷走了两步,斜依在罗汉椅上,砸着嘴皱着眉头开始琢磨卖药堂的事情。
“来人可是一位黑脸的老人?”瑾老爷有些不敢相信,到了这时候,翠悲山那边还会与自己做生意……而且是这么一桩看起来就不划算的生意。
瑾夫人不用回想也能描述出大良叔的样子:“对!正是黑脸的,风吹日晒的粗鄙样子,要不是穿了锦缎,倒像是个逃荒的农人。”
瑾夫人常日里就是势利眼,看人倒是准。
瑾老爷听了她的描述点点头,看来是翠悲山那边的没错了。
他又沉吟了片刻,一把拉过瑾夫人的手,紧紧捏着道:“卖!”
瑾夫人被他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一肚子的犹豫说不出口,只愁眉苦脸地看着瑾老爷。
瑾老爷却没有再说话了,只两眼直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瑾夫人抽出自己的手叹息了一声,扭头再次往花厅里来——买主还在等着她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老爷和她一样心知肚明,这个时候的仙济堂其实一文不值,莫说里头的东西都搬空了,就单凭官府的封条,还有那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名声。
谁买谁倒霉!
瑾夫人咬咬牙,翠悲山那些人近年才到京安城来的。想来是对这些事情还不清楚,才会妄想着趁着瑾家不好了,低价捡捡便宜。
既然如此,明买明卖。将来可别怨瑾家!
瑾家富得流油的时候,尚且为富不仁,现在遭了难,还顾得上谁?
瑾夫人想通这一层,在路上随手抓过一个小厮。让他取了纸笔送进花厅。自己则整理了一下神色也跟了进去。
大良叔正在跟几位讨债的管事闲聊,见瑾夫人进来,立即点了点头道:“瑾老爷可拿了主意?”
瑾夫人拿过纸笔,递给大良叔,一脸肉疼道:“我家老爷如今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家中连长子也伤病了……幼子不懂事,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
瑾夫人絮絮叨叨,将自己的难处说得比登天都难,直到众人都不耐烦了方才又道:“老爷他点头了,只是烦请您看在瑾家不容易的份上。这价钱……”
这价钱就多给一些吧?
仙济堂没出事之前,也算得上是京安城的旺铺呢!加上瑾家从不在银钱上便宜病人,更是每日都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要卖了,怎么也得卖出个漂亮价钱才行。
大良叔接过纸笔,沉吟了一会。要说不容易,天下谁都不容易。像瑾家这样毫无仁义的人,欠着这一屋子人的血汗钱,却要求别人去体谅他们的不容易,这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更何况,自打他说要买铺子以来。瑾夫人从没跟他讲过一句铺子如今的情况……
想到这些,连大良叔这样不理纷争的人都不免有些动气,他甩手在纸上写下一个数目,将纸抵还给瑾夫人看。
瑾夫人满怀期待地接了过来。只见纸上赫然三个大字“五千两”。
“五,五千……”瑾夫人赶紧将那张纸放下,就像纸片会烫了她的手一样!
五千两够干什么的?连买一套首饰都不足!而眼前这个人,居然要用五千两买走一间铺子!这怎么可能!?瑾夫人越想越觉得生气,瑾家现在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只是没了银钱来源而已!翠悲山这些人。不就是靠着几块破田地发了家吗?居然敢这般看不起人!
这铺子不卖了!
瑾夫人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瑾家的铺子小半年利润都不止这个数了,先生要是来拿瑾家寻开心,那我可就少陪了。来人,送客!将这些人都给我送出去!”
想到区区五千两的数目,瑾夫人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当场就叫下人进来送客。
可随后她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这样一吆喝送客,门口两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进来。最后还是一个丫鬟“机灵”,说了句“我去找人来”,然后转身跑了……
瑾夫人一屁股跌在椅子里。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么多人上门讨债,又岂是几个丫鬟送得走的?尤其是当这些人知道瑾家卖了铺子就有钱之后……现在就算是官府来人,也未必能将这些人送走了。
瑾夫人肉疼不已,原本贱卖铺子就已经像用刀子割她的肉了,现在还要亲眼看着一群人分吃了这些肉。
她能不疼吗?
可疼有什么用!?人家现在不走了!更何况,连老爷都说要卖铺子了……
瑾夫人咬咬牙,重新拿回那一页纸,死死地捏在手上看了半天,终于抬起腥红的眸子,咬牙切齿地对大良叔道:“八千两!八千两不能再少了,你如是答应,我现在就去给你拿地契,我们这就去官府过手……”
“我不答应。”大良叔摇摇头,“铺子如今上了封条,每日都又人往门口扔烂菜垃圾,铺子里空无一物……再说了,瑾家现在又不是没钱”
“别说了!”瑾夫人几乎是大叫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