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无论晨昏,街头巷尾总是若有若无地掠过暖烘烘的微风,醺得人们处于朦朦胧胧的醉态。作为和初夏的衔接,它的脚步总是不疾不徐、从容淡定的。当人们察觉到春日美妙之处时,它早已飘然飞逝为下一轮四季更替做准备去了。
这个季节,适合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适合自主创业大展宏图。而对于某些人来讲,荷尔蒙掌控了大脑思维的蠢蠢欲动,犯罪率亦会随着气温升高而上升。
白夜出完紧急任务回到q市,恰是入夜时分。她本想到经济酒店暂住一晚,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但考虑到到翌日一早要办理转正手续,就坐着出租车直接去了刑警大队。
体质虚寒的人,在任何一个季节的夜晚都不能彻底暖和过来,遭遇春天乍暖还寒的气温考验,尤其痛苦。
从亚热带返回温带,她浑身的关节都不自在,曾做过手术的眼睛也酸涩难忍。除了劳累的因素,即是她独有的“换季不适应症”在作祟了。
还好,值班民警是个热情开朗的短发女生,很快帮白夜找到了栖身之所——重案组休息室。“他们都出外勤了,这屋子今晚没人用。我是展长宁。”
“长宁?”白夜思忖片刻,“好雅致的名字,公主的封号啊。”
“夸得我难为情了,白法医。”展长宁笑了:“你需要一次性洗漱用具的话,到壁柜那儿自取。另外,饼干和杯面口味很多,你不要挑花眼咯——”
“你人真好。”白夜微笑致谢。
展长宁转身走了。
白夜把行李靠墙摆放整齐,回头望过去,休息室只有一张姑且可以称为“沙发”的木质靠背长椅,心里顿时犯了难,本来就怕冷的人还要没有铺盖地将就一晚,不止冷,更得硌得睡不安稳,想想都直打哆嗦。犹豫片刻后,她换了包脚拖鞋,拿出在火车上买的一荤两素的盒饭,打算接点开水吃简单的汤泡饭。
“嘿,法医姐姐,你是要吃剩饭吗?”
白夜没料到展长宁这么快就折返回来,一双捧着餐盒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习惯了。再说饭菜只是变凉,没有变质。”
“看得出你勤俭节约低碳生活,但那些剩饭剩菜营养价值一多半都损失了。我们这儿有个电磁炉,煮个速食面给你吃?”
白夜仍然捧着凉透了的餐盒,“不必麻烦了。”
“以后咱一栋楼里上下班,客气啥?”展长宁一把夺过冷凝着黏腻油脂的盒饭,丢入垃圾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你到了我的地盘上,我怎么可以让你吃剩饭?”
“其实……”白夜指着墙上的挂钟,“临下火车买的,距离现在不过一个半小时。”
展长宁说:“反正我哥等会儿给我送饭,不过是让他多添一碗饭和一双筷子的事。你等等,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盛情难却。白夜只好同意了。
晚饭时,展长宁接了十来个电话,她们吃吃停停、停停吃吃,吃完已是十点。“我哥总说我吃得太多才发胖,他怎么不想想消化不良才是主要原因。吃饭的时候血液流到胃里,接电话的时候血液流到耳朵里大脑里,一会下一会上,我的动脉静脉,我的小心脏啊,快承受不了了!”
白夜麻利地收拾着碗筷,拿到水房冲洗:“没错,你说得很有道理。下回他再冷嘲热讽,你就以科学常识反驳他。”
展长宁笑了:“哈,白法医,你知道吗,你刚才讲话的语气和表情让我想起一个人。神似,绝对是神似!”
“谁啊?”白夜好奇地抬起眼帘,关掉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队里的刑警?还是鉴证科的前辈?”
展长宁故作神秘地欲言又止:“明天你就会见到他了。我得留个悬念,谜底等待你自己去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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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是死寂般的时刻。
这个时刻,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人的生理和心理都处于最低潮。也是人最脆弱的时刻。对于很多睡眠障碍的人,夜半醒来再也无法睡去,似乎最坏的设想已经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或者心里最害怕的东西都要变成现实。通常这种心境的出现,是伴随着人出生之后生物钟节奏形成的规律,一个不能回避的低谷。
白夜很想再次入睡,但事实上她只连续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此刻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每次她都告诫自己闭上双眼继续睡,然而越是这样,就会越睡不着。展长宁帮她找的崭新被褥很暖和,枕头也很舒适,即便如此,她的睡意仍然不肯回归她的身体。
多次辗转反侧后,白夜坐了起来。
值班室的方向亮着灯光,所以四周并不显得漆黑阴暗。她披上风衣来到了走廊,想找个临窗的位置透透气。
刑警大队设立于一栋框架结构的旧式楼房里,平和古朴,与周围的民居融为一体。实习期间,她已熟知了各部门的办公楼层。重案组和法医鉴证科位于大门两侧的一左一右,宛如肩并肩手挽手合作无间的好兄弟。
一想到明天正式入职,白夜倦意顿消。被精英团队接纳,是自我价值升华的最高境界。
毕业前夕,卢教授曾想推荐白夜到环境和硬件条件更好的a市警局刑警大队法医鉴证科,却被她拒绝了。选择q市,申请理由是想要离蛰居在木岭镇闭关作画的母亲近一些,可以互相照应。实际上,白夜的心思无人知晓,哪怕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