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唤作竹涛山庄,山坳后那一片漫山遍野的麻竹,每每在风起之时,便似一重重翻涌的巨浪,此起彼伏不知疲倦,在无边旷野中呼啸咆哮。
月上中天,竹林外,偶有微风拂过,卷起一丝丝木叶芳菲,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而那片终日事无忌惮的竹涛却忽然噤声敛息起来,唯恐惊扰到它的主人。
满身风霜的老妇人屹立于竹涛碧海之间,岁月已在她的脸上刻画下了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印记,却始终无法褪去她一身的骄傲,未能敛去半点荣光。
此时,她是姚襄琳,当世首屈一指的料理大宗师,不是那个和蔼慈祥终日挂着一脸春风般笑容的走街串巷售卖粽子的老婆婆。
“我以为秦天会跟你讲得很清楚明白,我不希望再跟过去的人和事再有牵连。”昔日的无上荣耀,于她不过是过眼的云烟,这世上有人恋栈高位,也有人愿意潇洒抽身,不过是境界与各人所追求的人生目标不尽相同而已。
于姚襄琳对面始躬身而立的挺拔男子此刻微微抬首站直了身子,白月清辉与他那张儒雅俊逸的脸相互辉映,为竹林外的夜色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柔润的光。
男子双手举起一个黑丝绒小盒子,恭敬地递到姚襄琳面前:“我只是想亲自来将黑金钢石徽章送还给您。”
姚襄琳不接,语气淡然却透着坚定:“自从我承认料理之意存世的一刻起,就便等于背叛了技之一门,失去并自动放弃继续佩戴黑金钢石徽章了权利了。”
“您还在执着于追寻虚无缥缈的料理之意吗?以当世技之第一人的身份、姚家家主的身份,您不觉得这样太任性了一点吗?”男子无奈地道。
“穆青,我以为自己到了这把年纪,在没影响和伤害到别人的情况下应该有偶尔任性一下的资格了。”姚襄琳将装有黑金钢石徽章的盒子按回到男子手中:“而我很幸运,一直都有你来替我扛下所有应尽的义务与责任,所以这些年我才能如此放任自己的任性。这次东瀛修炼能顺利完结,我相信没人再敢质疑你的实力了。这个责任就拜托你一直帮我担下去吧。”
沈穆青是她自小带在身边,一手培养并认定的传人,无论在实力或是为人心性上,均是至上之选。这些年她离开姚家不理俗务,家族所有事情便全都交由他来处理,而沈穆青也不负所托,凭借自身非凡才干与独到眼光使与姚家的家族业务获得了空前的壮大与发展,达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位,生生将族中不满与质疑的声音压了下去。
沈穆青见她执意如此,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她对他的恩义,当得他的万死以报,只要是她的意愿,他便会尽心尽力替她达成,此刻黑金钢石徽章暂时便先替她保管着,给她一个“真正的自由”,待她什么时候回心转意要收回再交还就是了。
姚襄琳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出手干预永顺和杨扬的比赛?将一款原本润燥清补功效的汤水通过改变材料搭配和烹煮方式调整成消腻健胃的功效,并选了那样的上桌时机。”
原来那个女人叫杨扬,沈穆青暗暗记在了心中。
“我仅仅只是稍微提了永顺一下而已,可算不得什么干预。我就是好奇,那个被您寄予期望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沈穆青回答道:“如果会败在这样一场比赛上,那她有什么资格能得到您的垂顾?”
“你倒真看得起她,以你的如今的段位,放眼整个大中华料理界又有多少人能直接抗衡?是秦天那老家伙跟你说的吧?”
“秦老是有提过一点她的情况。”
“那你认为她如何?”
“在我看来,她不但连基本料理技都没有入门,而且资质糟糕得一塌糊涂,即使硬要修研也不会有太大的成长空间。唯一能令人称道的只有在料理上的心思了,或许野路子出身的料理人就因为没有过多系统性的框框条条限制,更能天马行空去设计菜式。”沈穆青很老实地回答:“但是野路子出身也就只能在这样不正规的比赛中露露面,一旦参加正式比赛的话会吃大亏的。”
“她做菜,可并不是为了什么比赛与什么人分胜负高下,”姚襄琳微微一笑,道:“她就只是单纯想做出好吃的料理,让吃的人开开心心而已。”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能做出能直击人心,左右食用者意志的料理。
实现出即使没有黄金舌头,也能感受到的料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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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涛山庄耽搁了大半天,方秀莲、杨扬和包永顺连夜就往富田村赶。富田酒楼下午刚刚走了主厨陈来顺,现在又处于没有话事人坐镇的真空状态,正高唱空城计呢。但方秀莲此刻心里可是淡定得很的,自己这趟行程成功收割了一员猛将,这可是实打实的青铜级别厨师呀!而且又交好了高人瑛姑,同时见识到了杨扬竟有能与青铜级厨师一战的功力,己方可谓猛将如云,还怕什么胡玮那种跳梁小丑宵小之辈?!
“杨扬,其实,其实这次比赛是我输,你赢才对。如果不是有个没见过面的哥哥教我做竹筒汤,那我的菜肯定会被吃剩下。”一路上坐立不安的包永顺终于憋不住开口了,他觉得自己这次是作弊。
“呀?”杨扬微愣,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最重要是这次比赛令大家都感觉很开心是不是?客人们吃得很开心,瑛姑一次性办理了那么多张包年卡很开心,我能跟永顺这么厉害的师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