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阳市乱作了一团。
几个月前,这个小镇还叫做浩阳县城关镇。因为被选作新的浩阳地区的机关驻扎地,改为浩阳市。不过名字是改了,内陆小镇的本来面目,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得了的。
浩阳县在原青峰地区的辖县内,算不上是最大的县,更算不得最繁华的县,离青峰市足有一百多公里远近,位置很是偏僻。境内的主要经济支柱就是矿产。煤炭,有色金属等等的储藏量很丰富。不过开采技术很落后,至今还停留在十分原始的阶段。
改革开放六七年了,浩阳县成还是破破烂烂的,比青峰市差得老远。不过是三四条街道,方圆一两平方公里的集镇。
悠忽之间,这么一个小集镇竟然成了地区机关的所在地,涌进来数以千计的各种干部,而且都还是大干部,自然就变得混乱无比。
地区农业局的“首脑人物”们,兴冲冲地从中巴车上走下来,然后望着一栋破旧的宿舍楼集体发呆。
“这是什么地方?吴师傅,你搞错了?”
新任浩阳地区农业局局长朱建国同志发了一阵呆,冲着中巴车司机嚷嚷起来。
他今天是正式前来浩阳地区上任的,原以为会看到一栋十分气派的办公大楼,至不济也不会比青峰地区农业局差,不料竟然是如此破败的一栋旧宿舍。也不知道是哪个破产的工厂遗留下来的,简直是千疮百孔,居然还是红砖墙面,连水泥石灰都没有抹一点,就这么赤裸裸的呈现在大家面前,而那些红砖,也早已变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颜色,就是看不到一点红。
墙壁上还刷着依稀可见的标语——以阶级斗争为纲!
所有人都和朱局长有同样的疑问——这是什么鬼地方?
“朱局长,没错,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地区农业局的办公大楼!”
中巴车司机吴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瘦瘦小小的,不过看上去比较精神,并不猥琐。听朱局长动问,便笑呵呵地答道。
“这是办公大楼?”
朱建国更是差点晕倒。
分明是宿舍楼嘛,而且是六十年代的产物,典型的筒子楼。
“是啊,朱局长。这里原来是浩阳县钉子厂,前两年停产了。所以县里……哦不,现在叫市里了……市里的领导就把这里安排给地区农业局做办公地点了。宿舍楼也在里面。”
吴师傅介绍道。
他是浩阳本地人,也安排在地区农业局上班,职务就是司机。但这台中巴车并不是农业局的财产,是为了接送朱局长等人临时租用的。这还是因为朱建国的关系,青峰地区农校有十来个人要前来上任,其中包括一名局长,两名副局长,所以便派了这么一个中巴车。至于其他人员,都是自己坐长途汽车前来报到。
草创之初,万事从简。
“怎么回事?”
陈崇慧也忍不住嚷嚷起来。
这个鬼地方不要说和青峰地区农业局比较,就算是和农校比,也差了一大截,简直就是个狗窝,还办公大楼呢!
“陈副局长,这个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我们农业局是首批办公单位,所以还能分到这样一个完整的院子,其他单位根本连这样的地方也分不到,直接就在郊区租的民房,一个单位几十号人,都要挤在几间房子里办公,住的地方也没落实好,还要继续租民房。”
吴师傅向陈崇慧解释道。
这位吴师傅记性倒好,不过见了一面,就把这几位的职务都记住了。不过一听他对陈崇慧的称呼,就知道他以前不是官场上人。官场上的人,是不会称呼陈“副”局长的,直接叫陈局长。又不是发文件,有必要加上那个“副”字吗?
这一回新建浩阳地区,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捡了现成便宜,昨天还是普通工人,甚至待业青年,一夜之间,摇身一变,就成了公家人,堂而皇之的地区机关工作人员,捧上铁饭碗吃上了皇粮。际遇之离奇,很可以写一部小说了。
刘伟鸿不知道这位吴师傅是通过什么途径安排进农业局的,不过可以想见的是,他肯定和浩阳市的头头们有些关系,不然的话,纵算“局势在混乱”,他也不能有这般好运气。
听了吴师傅的话,陈崇慧以及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朱建国倒是镇定下来了。
吴师傅说得有道理。浩阳县本就只有这么大一点地方,忽然涌进来数以千计的干部,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干部和家属子女过来,仓促之间,怎能消化得了?这个基础建设,不是朝夕之功,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嗯,吴师傅说得有道理。同志们,咱们是来干革命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有个办公的地方就不错了,先把家安下来,把工作展开再说。其他的,慢慢来。”
朱建国转过身,对着十来名随员,高声说道,也算是个“战前动员”。
大家一想也是,浩阳市就这么个条件,能挤出这么一个完整的院子给他们,已经不错了,这还要托福,托人家钉子厂“倒闭”的福,不然也就是个租民房的命。
局里还没有配车,每天走着去郊区上下班,只要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当下又高兴起来,觉得还是抢了个先机的好。
一群人拿着行李,走进了钉子厂。
说是一个院子,其实很小,就是一栋楼,两个破破烂烂的车间,外加几间平房,另外有一个小小的院落,类似于农村建筑的天井。
一走进去,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