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姑姑哪里敢接这话,只好假装忙碌的往紫铜鎏金大鼎里加银碳。
她作为太后身边的老人,那件事自也是亲眼目睹的。
只这么多年来,太后从不在人前提起这事来。故而景姑姑也拿不准太后忽然提起这茬来,到底只是感慨一番还是别有心思。
太后似也不需要景姑姑说什么,只需要一个好的听众一般,继续道,“这么些年,哀家净顾着厌弃他,倒真的忘了,他其实也是哀家的孙子啊!若非知微丫头,哀家只怕这辈子也不想提起他来,哀家实在不是个好祖母。你瞧今个知微丫头护他的模样,令哀家真是惭愧极了,他长那样大,哀家何曾护过他?”
景姑姑加好银碳,放下银钳子才转身笑道:“太后不必这般自责,如今有夫人护着世子爷,太后该高兴才是啊。不瞒太后,老奴原也觉得夫人配世子爷太委屈了些,如今听闻世子爷这般着紧夫人,竟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回京来与夫人解释清楚,只这份心意,便令老奴感动不已。他们两人恩爱甚笃,太后尽可放心了。”
“唉。”太后却叹了口气,摇头道:“却是可怜了锦亭那孩子。”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殿下这样好,总能遇到自个儿喜欢的,太后便放宽心,养好身子,也许不久殿下便能给太后带回好消息呢。”景姑姑笑着安慰道。
太后心情果然好了些,望向景姑姑道:“幸好这深宫里头有你一直陪着哀家,否则这么些年,哀家也不知该怎么熬过来。”
景姑姑红了低下头去,“您老人家怎的突然说起这个来,这本便是老奴的本分,老奴不陪着太后,却要陪着谁去?御厨房新做了桂花羹,老奴让人送来太太尝尝?”
太后摆摆手,“那东西腻得慌,哀家不想吃。园里的梅花开了吧,陪哀家去走走吧。”
景姑姑应了是,便赶紧准备了起来。
太后对李思渊心思的转变,知微当然全不知情。到了栖桐宫中,便被宫女迎了进去,也不知是栖桐特意吩咐了还是那宫女是个有眼色的,知微一下来便将热烘烘的手炉递给知微。
方才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半天,知微虽穿的厚实,却也觉得寒冷,这会子一捧着暖暖的手炉便舍不得撒手了。进了温暖如春的殿中,知微才吐出一口气来,由着宫女们为自己褪去厚厚的披风,接过热热的蜂蜜水喝了一口,才见栖桐从屋里走出来。
“我还道你这主人是故意慢待客人呢,还想着是等一等呢还是不给面子先回府去算了。”知微打趣道。
栖桐瞪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坐下,见她指尖都冻得有些发青,忍不住皱眉责备道:“出门也不备个手炉手套,你府里头也没穷成这个模样吧。莫不是没当家了,便连个手炉也置办不起了?”
本是想打趣栖桐,却不料被栖桐这一番挤兑,知微讪讪的笑道:“哪里就到这样的地步了?不过是早上出门太急,忘了罢。下月初便要离京了,一切都准备妥了么?”
栖桐点点头,在知微面前也不需要顾忌形象,一屁股坐在椅子里,不舍道:“真舍不得,父皇,母后,皇祖母,还有哥哥和你……这样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了。这样一想,就恨不得干脆悔婚算了。”
知微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栖桐这种心情她当然理解,要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离开亲人朋友,去到另一个地方,以另外的身份过另外的生活,遵守另外的法规细则,当然会不安。
似不忍让知微跟着担心,栖桐故作轻松的笑起来,“还好有姑母在,有她疼着我,想必日子也不会很难过。对了,姑母还托我问你好呢,与我说了许多当年你母亲的事,听闻你长得与你母亲一模一样,真恨不能立刻便随我回京来。只是她到底是一国之母,哪里能这样轻易离开,便让我转告你,若有朝一日有什么难处,或在京城里头待腻了,便去北定国玩玩儿。”
她反握住知微的手,摇了一摇,微笑道:“姑母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知微也笑,为母亲有这样的友人感到高兴,“你也替我问候喜乐公主,若得空了,我定然要去北定国看望她的。”
栖桐也跟着笑了,点头道,“我会记得替你转达。方才皇祖母与你说什么了,你这手心汗津津的,是被吓得吧。”
知微苦笑着点点头,“不知怎的,阿渊回京的事太后竟然知道了,方才差点没吓死我!”
说着,也没隐瞒,将方才的事说了,只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栖桐的神色,却见她在听闻李思渊回京这事并无半点惊讶之色,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这事,栖桐怕也是知情的。
太后,栖桐,还有谁知道李思渊回来过?
“这件事,是五哥告的密。”半晌,栖桐才淡淡开口道,“五哥这人心思细密,又多疑。他想笼络李思渊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李思渊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再加上后来,我哥哥作为督军也去了观城,五哥怕是担心他们两个联手,故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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