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张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我万想不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琥珀的嘴里出来。她就那么看着我,不惊不惧,坦然至极。就像是,只是说的极普通的家常。
我突然”啪”一巴掌拍在暖炕上的花梨木小桌上,冷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缓缓的跪倒,却不慌不怕。”奴婢是小主您身边的宫女儿,小主不认得了么?”
我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咬牙。”琥珀,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要做什么,我只告诉你,我在这个宫里无依无靠,注定了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走,谁若对我好,帮我爱我和我齐心,我但有那熬出头的时候,定以厚待,而若在我这里吃里爬外,就算我要死。我也定拉着她当那垫背的。”
说到这儿,我的语气又一柔,”这些日子以来。你待我情真意切我全都知道,说起来,我的命都算得上是你救的,唉,我既怕留你在身边,万一有了什么我拖累了你,又怕离了你我寸步难行,你可明白我心里的苦么?”
琥珀淡淡道,”奴婢只知道一日在小主身边伺候,就一日要为小主尽心尽力,其他的,奴婢没有想过的。”
她这样不卑不亢,我的心里不觉就有些怒了起来,当下也不再说那些面子上的话,只道,”其实今儿皇后要换了你们走,我这会子想起来,实在是我太过自私了,或许,我不该留你们……?”
琥珀身子僵硬的跪着,我亦僵直的坐着,我们都不在说话,夜好像已经有点儿深了,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那些丝柳的枝子被风吹得沙沙的响,间或有一两枝打在窗户上,哒哒的响。
屋子里就这样静着,我不说话,她也不起来,我也不催,就那么默默的等着,许久,她才道,”奴婢只求小主一件事。”
”你说?”
”若小主他日在宫中有了说话的时候,请小主将珍珠送出宫去,”琥珀像是终于考虑好了,抬头定定的看我。
我却笑了,”你又何必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宫里的规矩,宫女们到了二十五岁时,就可以出宫回家嫁人,你今年十八,你妹妹十五,就是熬死了也就十年,你又何须用这样的事来当条件?”
琥珀也笑了,只是眼里却有一股火燃烧了起来,”奴婢有件事,一直瞒着娘娘,”说到这儿,她咬牙道,”奴婢姐妹,其实是罪籍入宫。”
”罪籍入宫?”我心里一抖,却顿时明了。
这宫里有三种宫女出不了宫,一种,是主子娘娘们使唤得贴心顺手,到年纪了也不肯放的,一种是犯了错被罚终身役的,还有一种,就是罪籍入宫,不但终身奴役永无出宫回家之日,就连那每隔一年,可以和家人在北宫门外相见的机会都没有,真正的骨肉分离!
”你,你家里犯了什么事儿?”我被她眼里渐渐泛出的泪惊住,小心翼翼的问,之所以问她的家里,是因为女孩子都是生长在闺阁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是罪籍入宫,自然是受了家人的连累。
琥珀的目光变得幽远,”奴婢的父亲,原是江西南江县的县丞,家里除了我和妹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哥哥自幼定下了一门亲事,说的是承州府的梁家小姐,梁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才情了得,承州府里贤名远扬,哥哥……哥哥很是欢喜……。”
说到这儿时,她眼里的泪渐渐的浓了起来,我见了她这副伤心的样子,心知接下来的事情定然不会一直的如此欢喜如意,果然,她深吸一口气,又道,”然而事情就坏在她太好太美,纵然知道她已经有了夫家,却仍然不断的有人去求亲,她家的父母却也是极明理守信的人,自然不会答应,可是,就在他们婚期将近的时候,京城里来了一位有权有势的老爷,他……。”
我的心随着她的话拧了起来,见她说不下去,我亦不忍,对她道,”地上凉,你坐到我身边来说罢。”
琥珀倒也不扭捏,依言起身来到暖炕边,替我掖一掖被子,我就手拉她坐下,柔声问,”那位老爷,他……怎么了……?”
琥珀的眼里瞬间迸射出一股浓烈的恨意,”我嫂子在陪母亲去寺庙上香时,不慎入了他的眼,他无耻卑劣得居然上门提亲,要娶我那未过门的嫂子当他第六房的小妾,我嫂子的父亲性情刚烈,一怒之下将媒人和礼品全扔了出去,这一下可不得了,那个无耻之徒恼羞成怒,他竟命承州府的府台上门赤~裸~裸的威胁梁家,道若不识相,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而梁家这才知道,这位老爷的姐姐,竟然是当朝老七王爷的侧妃,仗着姐夫老七王爷的名头,横行霸道,到处胡为。”
”老七王爷?”进宫这么多年来,我自然是听说过这位老七王爷的,他是今上的七皇叔,五十来岁的年纪,生母逸安老贵太妃在老先皇时很是受宠,生的这位七皇子亦很受老先皇的疼爱,若不是老先皇后连生了两位皇子,并且年纪都比他大,立他为太子也是有可能的。
琥珀点头,”梁家一听对方来头这么大,纵然又惊又恨,却也不敢再做那鸡蛋往石头上碰的事儿,只好答应将梁小姐嫁过去,而为防节外生枝,梁家打算等梁小姐嫁过去了,梁老爷再亲自来南江请罪,可是谁知道那位梁小姐真真是位烈性子,在得知家里已经收了那个无耻之徒的聘礼,并已经定下婚期后,她当天夜里,就一根丝带悬了梁……。”
说到这里,琥珀双手掩面,悲泣不止,我颤着手轻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