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笑道:“龟兹的马果然是龙种,下这么大的雪也能行走。”
“咱们的马连凌山都能爬,何况这样的雪路呢。”赶车的汉子很清脆地甩着鞭子,自豪地说道。
玄奘大喜:“真的可以爬凌山吗?现在这个季节?”
“现在?”马车夫奇怪地看他一眼,“凌山商道一个月前就被大可汗下令封锁了,法师难道不知道吗?”
玄奘大吃一惊:“玄奘不知。可汗为何要封锁商道?”
“这我怎么知道?大汗做事还需要理由吗?”车夫笑道,“想来是因为大唐正同东突厥交战,统叶护可汗怕唐军再乘胜追击,讨伐西突厥吧。”
玄奘点点头,认可了这个理由。但他心里也明白,统叶护这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瞎担心,东西突厥相隔数千里,只要西突厥不先挑衅,以大唐目前的国力,短时间内又怎会去主动招惹西突厥?
这车夫很健谈,见玄奘沉吟不语,便主动搭讪道:“法师既然到了龟兹,就在这里住下吧。咱们大王最是敬佛重僧了,每月的十五日和月末,都是国王与大臣们商议国事的日子,商议完了之后,还要咨询高僧的意见,然后才会宣布。只可惜法师来得不巧,刚刚错过了今年的行像节。”
“行像节?”
“法师没听过吗?”那车夫见玄奘不明所以的样子,更加刺激了谈话的yù_wàng,当即问道:“法师有没有去过王城的西门?”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玄奘昨天才到,从东门进的城。今日就赶上了这场大雪。”
“嘿嘿!法师若是去了西城门,就可以看到,那儿的道路两旁有两尊巨大的立佛像,高达百尺!就在这两尊佛像前面,就是举办行像节的大会所了。行像节每五年才举办一次,可热闹了!”
“玄奘愿闻其详。”
车夫道:“就是在秋分的那几十天内,全国的僧徒都来这里聚会。上自君王,下至士庶,全都抛开一切俗务,来这里奉持斋戒,受经听法,可热闹了!”
玄奘赞叹道:“果然是佛国。”
“这还不算呢,”马车夫自豪地说道,“在那段日子里,各个伽蓝都要装饰佛像,点缀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再为佛像披上锦绣罗绮,装载在轩车上,称之为‘行像’。行像的时候,往往有数千辆车,数千尊佛像,云集会所。百姓们载歌载舞,说不出的繁华景象!”
“如此说来,玄奘没有赶上这行像节,确实可惜。不过,那两尊立佛像,玄奘倒要去看看。”
“是得去看看,”车夫道,“我敢说,法师若见了那两尊佛像,定会交口称赞!”
说到这里,车夫停了下来,又问道,“对了,中原也有行像节吗?”
“没有,”玄奘道,“中原寺院很少把佛像搬出来示人,而是让它们呆在庙里接受香火供奉。”
“那多没意思!”车夫道,“应该让佛像出来晒晒太阳,接受供养嘛,总呆在屋子里,就算是佛菩萨,也要闷出病来的。”
听了这话,玄奘差点没笑出来。
停了一会儿,玄奘又问:“除了那条商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过凌山吗?”
毕竟此时的他,最关心的还是西行求法之事。
马车夫道:“哪里还有别的路?就那一条路,还不知是多少人拿命填出来的!现在可好,被统叶护可汗堵得严严实实。若从别的地方走,纯粹是找死!”
“那就是说,商队都走不了了?”
“可不都走不了了吗?”马车夫又甩一鞭,道,“这几天,咱们龟兹的酒馆生意可好了,那些个商人,天天泡在那里借洒浇愁呢。”
“统叶护可汗是派兵把守要道吧?”玄奘沉吟道,“想过去的人可以找他们通融一下,请求大汗发放公验如何?”
“你这才是做梦呢!”那马车夫笑道,“那统叶护的政令何等严苛!谁敢违抗他的命令?没错,刚开始确实有很多人像法师这么想,可结果却是,根本没容他们近前,就全都被射成了刺猬!更别提开口讲话了。那些突厥狼崽子们,下手才叫一个稳,准,狠!”
玄奘苦笑,莫非,西突厥就是靠着如此严酷的政令,才得以称霸西域的?
国王苏伐叠满面春风,在王宫里摆筵设席,为玄奘接风。
玄奘却还想着凌山雪路被封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才能平安越过葱岭呢?
宴会上,国王照例下令演奏龟兹乐,来招待这位从遥远东方来的上宾。
优美的音乐在耳边萦绕,带着浓郁的佛教色彩,玄奘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佛陀说,音乐能令人心地平和,更有利于修行者。此言不虚。而在丝绸之路上,像龟兹这样崇拜音乐的国家可谓是独一无二。如果不是因为要去取经求法,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地方倒也不错。
这场筵席规格颇高,龟兹所有的王公大臣均已在座,欢信坐在玄奘身后,身为宰相的沙尔木也在座中相陪。
有乐便有舞,随着一声欢快的锣响,一个少年翻着筋斗,从幕后腾跃而入。
他头戴缀有珠玉的胡帽,身穿窄袖细罗衫,腰结宝带,足蹬软靴,以一连串干净利落的空翻进入帐中,随即双膝跪地,向坐在帐中的国王和法师致礼。
这便是龟兹独有的胡腾舞,以致礼的方式为先导,是这种舞蹈的特色。
国王苏伐叠哈哈大笑,将手中斟满葡萄酒的琉璃盏递给了他,那少年舞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甩手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