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过了一会儿,道诚走了过来,见他睁着眼睛,忙说道:“师父,热汤已经烧好了,快起来喝一点儿吧,暖暖身子,也好有力气走路。”
“是啊师父,”道通也凑了过来,“昨晚可真冷!走走路大概就暖和了。”
这小沙弥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跺着脚,以驱走寒冷。毡鞋上的那块冰坨居然还没有去掉。
玄奘没有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珠子还能动弹。
两个弟子终于看出师父的异状,他们轻抚他的手脚,又替他拂去肩上的雪尘……终于,他们抱住师父,高声喊叫了起来。
附近的几个人立即跑过来,接着,远一点的也被惊动了,众人围拢过来,用怀里抱着的毡毯将他层层裹住,抱着他缰硬冰冷的身体,大家唏嘘不已。有的人直接把他的手脚揣在怀里,用身体去暖,还有几个人干脆匍匐在冰上,静静地做着祈祷。
一通手忙脚乱后,伊萨诺率先冷静下来,燃起了火堆,烧上姜汁水,先往他嘴里喂了几口,又将他的手脚放在热水里泡着,总算使他恢复了知觉。
“快……看看其他人,还有没有像这样的……”玄奘吃力地说道。
于是,人们四散开来,去扒地上的那些小雪包,道通扒开覆盖在道缘身上的雪,一面喊着“三师兄”,一面费力地把他扶了起来。
“天亮了吗?”道缘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想要伸手去揉眼睛,却又好像找不到自己手在哪里了似的。
“我的手,我的手不能动了!”他恐惧地叫了起来。
“别叫,”道诚走过来,“当心招来暴龙。手动不了,用热水泡泡就好了。”
索戈叫醒了帕拉木昆,这大汉火力极壮,身上穿的并不厚,却热气腾腾,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没睡够。
躺在雪堆里面的手力和士兵们也都被一一推醒,果然还有被冻僵的,大部分只是手脚被冻住,还有少数几个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人们忙着替他们揉搓,帮助他们恢复知觉。
两条狗跑前跑后,不停地哼哼着,扒开一个个雪堆,露出冻得硬邦邦的马尸。有一匹马是站着的,四条腿深深埋在雪地里,冰雕雪塑一般,仿佛还听得见它临死前的长啸……
“法师!这个人好像死了!”哈伦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进入马队未久,又不怎么与人交往,因此人还认不全。
玄奘大吃一惊,忙奔过去看,只见那手力僵卧在地上,浑身坚硬如铁,再一探口鼻,早已没了气息。
与此同时,旁边有个士兵在叫:“这儿也死了一个!还冻死了好几匹马!”
营地里一片忙乱,隐隐听到抽泣之声。
恐惧伤感之余,大家一起动手,将死去的两名伙伴和几匹马埋于雪中,玄奘合掌诵经,为他们超度。
哈伦多跟身边一个人小声说着话:“帐篷都被刮走了,还怎么走路?要不,我下山去,再买几顶?”
“想得倒好,”那手力不屑地瞥他一眼,“下了山,你还打算再上来吗?”
这时,赤朗走过来,笑着问道:“我说哈伦多,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谁说的?”哈伦多瞪着了眼睛,“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为大伙儿着想,没有了帐篷,这雪山之上怎么过夜啊?”
“就算你再买了帐篷回来,到了晚上还是会被山风吹走的。”帕拉木昆瓮声瓮气地说道。
“也是,”哈伦多有些郁闷,嘟哝着说道,“暴龙住的地方,哪能让咱痛痛快快地过去呢?”
一篇经文念完,玄奘依旧坐着不动,索戈在一旁递上了热汤:“法师别难过了,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
玄奘一言不发,流下泪来,手力们情绪低落地围在他的身边。
不管遇到什么麻烦,路,总归还是要走的。玄奘终于擦去眼泪,从索戈手里接过瓦钵。几口热汤下肚,总算把冰冻的脏腑给融开了。
接着,他站起身,望着远处山峦间那一尘不染的白色,声音冰冷而又平静地说道:
“我们,出发吧。”
今天的气候更加恶劣,狂风掀起雪浪,像一头发怒的银狮,在凌山的谷壑间奔腾吼叫,只搅得群山寒彻,白茫茫一片雪烟。
越往上走,寒气越重,很快,人们身上刚刚聚起的一点热气就被雪山的严寒迅速夺走。大家把能穿的东西全都披挂在身上,一件件地增加又一件件地湿透,僵硬臃肿的身体越来越沉重……
走着走着,玄奘突然感觉到有一支锥子,狠狠插入了他的脑壳,突如其来的巨痛让他的脚步顿时踉跄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走在他身后的道诚看出了他的异样,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脚下打滑……”玄奘虚弱地回答,心里却暗暗吃惊。
难道是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又或许是天太冷感染了风寒?那三个往回走的手力便是因为头痛而不能向前,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平安地回到龟兹?
玄奘胡乱地想着,头越来越痛,撕裂般的痛楚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胸闷、恶心……这是他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他紧紧咬着牙,依然忍不住浑身发抖。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头痛得快要炸开来了,心跳也越来越缓,越来越无力……
坚持住!他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