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羯罗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我知道师兄慈悲,你就把他们的行为当作是一种苦修好了。”
苦修?玄奘苦笑不已。
他知道印度有很多苦修者,各自修持着从远古时期便传承下来的种种稀奇古怪的“苦行”。
这段日子以来,他除了每天清晨到恒河岸边打坐读书外,有时也到附近的森林里转转,在那里,他见到了更多的苦行者,大多数是婆罗门教徒和耆那教徒,也有一小部分不知是什么教徒,只知道他们之中有的奉日月为教,有的奉水火为教……恒河两岸的热带丛林似乎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印度人自古就有在森林中漫游悟道的古老习惯,甚至形成了一定规模的森林团体。他们一般不受社会和法律的限制,但其内部却有自己的律条。
这些苦行僧的修行方式可谓千奇百怪,多数人以草为衣,有的只披着树皮树叶,有的完全赤身luǒ_tǐ;他们实行简陋的、饥饿的修行方式,只吃一些草木花果,有一天吃一顿饭的,有两天、三天、甚至七天才吃一顿饭的;他们白天翘起一脚,只用另一只脚站立,晚上就睡眠在尘土里,有的甚至睡在荆棘之上、水火之侧,使身体经受水深火热般的考验。总之,他们的修行方式是自惩性的,是极端痛苦的。
“你们为何要修炼这样奇特的苦行呢?”记得有一天,玄奘实在忍不住了,向几个天衣派的耆那教徒发问道。
“修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个教徒这样回答他,“如果容易,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修行?想要修行,就必须吃常人无法吃的苦头。”
“可是,贫僧还是不明白,你们要用这种方式求得什么样的果报呢?”他问。
那教徒回答道:“我们修炼这种种苦行,为的是要升天。”
“升天?”玄奘皱起了眉头,“天界虽然快乐,可一旦福德用尽,还是会跌落下来,继续轮回六道,最终还是要受尽种种痛苦。你们为什么要修行这种因行,最终得到的仍是痛苦的果报呢?”
那个天衣派教徒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这时旁边冲过来几个人,手执藤条冲他吼道:“你这个贪图享乐的异乡人,不要用你那套罪恶的思想来影响我们!”
说着,便挥起手中的藤条朝他身上抽打过来,他只好狼狈地逃离了这群苦修者。
那一天,当他离开那片丛林时,竟意外地遇到了几位佛教沙门,他们坐在树下,脖子上挂着念珠,腰间缠了一块裹裆布,露出骨瘦如柴的身体。
玄奘初时以为这些人是瑜伽行者,便停下脚步,诚心向他们请教。几句问话之后,才知道,他们并非修定,而是在用苦行的方式追求智慧和解脱。
“你们怎么会认为这么做就能够得到无上智慧呢?”玄奘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岂不是太愚蠢了吗?”
那几位沙门摇头道:“我知道你是释迦的信徒,只知道追求享乐,我们的修行方式你是不会理解的。”
“难道你们不是释迦的信徒?”玄奘反问道。
“我们信奉提婆达多的教义。”那几位沙门答道。
听到“提婆达多”这个名字,玄奘顿时呆住了。
作为一个博览群经的高僧,玄奘当然知道提婆达多是何许人也——他是佛陀的堂弟,阿难尊者的亲哥哥。t/幼时曾与太子悉达多共习诸艺。由于他机智聪明,富有才干,因而各方面都非常优异,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常起争竞之心,嫉恨始终比他强的悉达多。
悉达多成道后,提婆达多也随其出家。在开始的十二年里,他的表现还好——
据《十诵律》记载,提婆达多:“出家做比丘,十二年中善心修行:读经、诵经、问疑、受法、坐禅。尔时佛所说法,悉皆受持。”
《出曜经》中则说他:“聪明广学”,“十二年中,坐禅入定,心不移易,诵佛经六万。”
“于佛法中,信敬心清净。”
然而经过十二年的苦修,提婆达多仍未证入“阿罗汉”果位,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潜伏着“贪、嗔、痴、慢、疑”的种子,这些种子虽然暂时被压抑,然而在遇到足以引发其滋长的因缘时,还是会开出有毒的花,结出有毒的果来。
提婆达多向往“神通力”,他认为大家之所以尊敬佛陀,就是因为他有神通。
其实他不知道,佛陀受人尊敬是因为有般若智慧,是以伟大的人格来感化一切众生,这与神通无关。然而提婆达多的心被无明遮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层。
提婆达多向佛陀乞求神通之道。佛陀很清楚自己这位堂弟的性格,因此回答他道︰“你拥有神通又有什么用呢?修行最重要的是修心,启迪内在的智慧,觉悟宇宙人生的真理,这才是使自己解脱的不二法门。神通并不是万能的利器,也无法解脱轮回之苦。”
佛陀甚至委婉地劝他还俗,做在家弟子来拥护佛法,不要在僧团中惹是生非。
但是提婆达多始终不服,他瞒着佛陀去请求舍利弗、摩诃目犍连等大阿罗汉,没想到这两个人也同样拒绝了他的请求,只教他观察佛陀所说的苦、空、无常、无我的道理。
在碰了一鼻子灰后,提婆达多仍不死心,又把目光瞄准了他的亲弟弟——在佛陀身旁担任侍者的阿难。
阿难在佛弟子当中,号称“多闻第一”,他所听闻的佛法数量之多,为其他弟子所不及。而且阿难性情温和,当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