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长。到了1995年,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市机械厂逐渐走下坡路了。由于“金田”牌摩托车销路不畅,随之造成资金链的异常紧张,最终使整个企业陷入负债生产和经营的泥潭之中。时至今日,除了退休职工之外,半数职工因无活可干而下岗,工厂处在半停产状态。为了渡过难关,重振往日雄风,区志刚有意向小型货运汽车行业转产。但是,这也并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实现它的前提就是必须及时地向企业注入一笔巨额资金。这正是区志刚今晚宴请毕自强的目的。
“师傅,让您久等了。”当毕自强走进包厢时,他的脸上挂着一副真诚的笑容。面对区志刚,他朝陈佳林、韦富贵一指,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们中天集团公司的陈总,韦总。”
“啊,欢迎,欢迎。”区志刚将毕自强礼让到主客的位置上,为各位新老朋友派发着香烟,热情地说道:“毕总啊,我们已经好多年没在一块喝酒了吧?你看今晚喝点什么,五粮液、还是茅台?你们可别跟我客气哟!”
通过桌面上的玻璃转台,沈丹妮不紧不慢地逐一往客人们的茶杯里沏上绿茶。
“师傅,您还是叫我‘自强’吧。”毕自强的语气中表露出昔日对区志刚的那份尊敬,笑道:“跟您喝酒,还是喝‘桂林三花’过瘾,那感觉就两个字:痛快!”
“你还是那么豪爽啊,好!”区志刚朗声大笑起来,然后向沈丹妮吩咐道:“让服务员把酒都换了,上五瓶‘桂林三花’,要高度的。[t]”
“区厂长,这五个人上五瓶,你可是早算计好了啊。”陈佳林被区志刚准备狂饮一番的豪气给震住了,半认真半玩笑地问道:“毕总要是喝多了回不去,不知你有没有准备好休息的房间呀?”
“嘿嘿,”区志刚指了指身边的毕自强,故作神秘地冲着陈佳林眨了眨眼,自以为是地说道:“自强的酒量,我是知道的。”
见状,众人皆笑了。
“师傅,您这的酒楼装修得够气派,生意一定很好吧?”毕自强寻找着与区志刚沟通的话题,随意地闲聊了起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外面大厅看了看,客人还真不少呢。”
“当年我上任时,这酒楼已经由厂外人承包了,但接连换了好几个老板,他们都做不下去。今年刚好承包合同到期,我就把它收回来了。我老婆那个厂子的效益不行,干脆就让她停薪留职出来承包了这酒楼。前前日子刚搞完装修,这不,才开张嘛!”
“这么说,这酒楼是嫂子开的?”韦富贵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脸上露出一丝奉承地笑意,套近乎地说道:“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您这做客啦!”
能说会道的韦富贵说出这番话来,固然有奉承拍马之意,可他的心里却感到十分惊讶:这区某人坐在国营企业厂长的位置上,在该厂已处于重重困难之际,竟然还“举贤不避亲”,让自己的老婆出面承包厂里的酒楼,这岂不是在厂里的干部职工面前明目张胆地狠捞一把吗?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常言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区厂长能如此放开手脚干出这种贪婪的事,这恐怕这不会是什么好兆头吧?
“这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一番,”毕自强悠然地抽烟喝茶,不动声色地问道:“花了不少钱吧?”
“我这装修得档次不算高,”区志刚将手一甩,满不在乎地说道:“只花了四十多万,就搞掂了。”
韦富贵冷冷地坐在旁边,耳边却钻进区志刚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可言状的厌恶感。他默然地侧过脸,用“相面人”阴鸷的眼神度量着区志刚的五官相貌,下意识地认准了:此人吉运将尽,厄运将临,今年他恐怕在劫难逃,该轮着“流年不利”了。
若说到承包和装修这栋酒楼,区志刚确实有一肚子苦水和难言之隐。不过,发生这些事都和他妻子有着密切的关联。
区志刚的妻子名叫夏之冰,比他小四岁,原是市针织厂的一名助理会计师。前几年,针织厂就已经不太景气了,经济效益也一直不好。但靠区志刚稳定的月工资和丰厚的年终奖金,家里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夏之冰的心里一直也都挺踏实的。两年前,自从一个刚大学毕业的沈丹妮给区志刚当秘书后,他们夫妻的关系就变得异常紧张起来。由于工作需要,区志刚平时要应酬方方面面的关系,下班后也很少回家,经常是带着沈丹妮到外面吃吃喝喝,双双出入酒吧和歌厅等一些娱乐场所。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开始被厂里的干部职工私下议论。时间一长,夏之冰对此有所耳闻,心里开始不平衡了,妨恨之火在她胸中悄然燃烧。当听说由区志刚拍板将沈丹妮提拔为厂办主任而人们议论纷纷时,她那早已积压的许多委屈和愤怒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为此,夫妻俩大吵大闹了一场,弄得厂里是沸沸扬扬,人人皆知。不久,她又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沈丹妮竟然在平安小区内购置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三室一厅。这一下子,夏之冰对丈夫是彻底绝望了。不过,她这回却改变了策略。她对沈丹妮的事不提不说,跟丈夫既不吵也不闹,更绝口不谈离婚的事,只是威逼着他把机械厂承包出去的“金田大酒楼”收回来,直接发包给她当老板。为了息事宁人,区志刚妥协了。他还七弄八凑地搞了四十多万元,为妻子支付了装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