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夜,明月独挂琼楼,倒映在小河中缓缓流淌。
夜晚在明月的照耀下两岸黑瓦白墙,长青杨柳清晰可见,细细观望,还有青藤附着着屋壁向上延伸,点缀着水乡幽静。
岸边有许多乌篷船停靠,沿着石阶上去就是水乡人家的居所,往里循声,似是一户人家,窗户半遮半掩,门扉半开半合,越过前院窥视其中,屋内一桌一椅一搨,鲜有其他所用,可见主家并不殷实。
桌上的一盏孤灯正在扑扑闪闪,在明月之夜起到的作用恐怕有限,旁边则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静置。
床榻之上躺卧有一位少年,大热天还盖着一席薄被,可能是有畏寒之症,见他杏眼长睫表露的神色似有惆怅也难掩坚毅。身旁则坐着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同龄人,神情很是担忧。
躺卧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是那样的真实,甚至连疯魔状的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能够清晰准确的还原。
嘴角带上了一点抑郁的意味,放在薄被里的手不自觉的慢慢收拢,不由思忖:“或许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回到五百年前的大明王朝保不齐是一件好事呢。”
床榻旁边的小男生起身端起汤药,来到身边轻声道:“少爷,不是很烫了。”
少年睁开双眼怔怔的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好,喝药。”身有不适,语调也不复年少之人的清亮,干涩之中有一些嘶哑,说出的吴侬软语也别有一番神韵。
掀开薄被,一袭白色中衣的徐秀慢慢坐起,吹了吹这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顿了顿随即一饮而尽,口腔内的苦涩直冲心肺,又有麻舌的感觉,病态苍白的面容皱起,随即趋于平和,心中的积郁好似都被这一碗苦涩的汤药冲淡,好过不少。
见着身边的小男生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徐秀垂下眼眸鼻尖微微一酸,来自于五百年之后的自己是个孤儿,终日以图书馆为家,整日以书籍为伴,谁又晓得来到了五百年前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感慨起了自身孤独的命格,也为原先那位父母噩耗传来,不堪折磨继而疯魔的前身做一番哀叹。
小羊担忧的拍了拍徐秀的后背,端来一碗清水,少年接过后轻声的“嗯”了一下以做回应。
还好,看来还有这么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书童为伴。伸手拍了拍小羊的脑袋,手感不错,一头短发发质很好,摸着又爽利。小羊悻悻一笑,也不和这么一个病人计较,回想起先前少爷疯魔的状态真是有够吓人的,心有戚戚。
徐秀缓了缓过后,身体也有了一些力气,对这个五百前的大明王朝也是很有好奇心,仔细回想了一下身体本身的记忆,只有一些碎片化的东西,父母开着一个木器行极力想要自家孩子能够金榜题名,请了先生来教导,送入了族学,此后的记忆基从父母渡船不幸罹难后便都是读书,无甚其他。
借着夜色,徐秀抬头略有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名叫小羊的小男生,约莫十岁左右,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瞧着自己,透露出不解,穿在身上的青色常服松松垮垮,微微有些泛白,看来浆洗了不少次。
徐秀抬了一下眉头:“唔!”了一下,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
打量小羊的视线是平视的,无外乎自己也差不多一般大小,摸摸自己脑袋上的头发,也是利索的短发,可见还没到蓄发的年龄,这样子的孩童,该如何是好啊。
徐秀同小羊道:“爹娘已不再,接下来的路只能靠我们自己走了。”
小羊想起主家双双罹难不由悲从心起,哭丧着脸道:“少爷接下来有什么样的打算啊。”
徐秀摇摇头,道:“叫我阿牛吧,不要在称呼我少爷了,徐家已经破落,再叫少爷徒惹人嘲笑。”
阿牛,徐秀的乳名,这是只有最亲近的爹娘和族中的长辈才能称呼的,“嗯。”小羊很开心又能叫小时候的称呼了。
大明王朝弘治十二年,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徐秀博览群书,无书不看,自然知道一些明代的历史,如今孝宗皇帝圣天子坐朝,三位阁臣中有两位还是文正公。
整个明代不算南明小朝廷追谥,只有两位去世后谥号文正的,这两位文正就是现在的内阁阁老李东阳与谢迁,这个阶段的大明可想而知,圣天子和两位文正,想不好都难。
古代社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个古老的烙印,徐秀不打算去改变,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做改变,反之到还有些跃跃欲试,他有这个自信,在现代,他听戏曲,看古籍,是图书馆内最博学的人,整日沉迷其中,他爱这些东西。
来到这里,何尝不是让一个生错了时代的人回归历史呢。
回想了一下原先徐秀所掌握的东西,同小羊道:“只要有了功名,也不负爹娘的期望了。”
小羊点点头,少爷本来就是聪慧的人,五岁就学完了三百千,当个秀才肯定绰绰有余。
“嗯!明日就去,少…阿牛一定能有秀才功名的。”
徐秀抬头看看房梁,扬起头说话则带有一点点鼻音,“最差也得是二甲进士。”
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十年寒窗,九载熬油,八月科场,作下七篇文章,待大比之年金榜题名,成绩好的入翰林,成绩一般的入六部观政,不就是为了那一封官诰,一枚官印吗?
虽然同样也有很多士大夫志不在于此,可主流就是主流,占了绝大多数。
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