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他捧着分到手的一串铜钱,两个馒头,和一身兵服,在爹娘幼弟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在心里发了誓言:我白鹏此去,死了便罢,倘若能留下一条命,必定回来重新给你们风光大葬!爹,娘,保佑儿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征战的道路。
征兵征兵,就是抓壮丁,都是穷苦老百姓,注定就是被炮灰的命,所以被分到了最艰苦又战乱频频的边疆戍边。那年头投军其实就是个死,然而比起登时饿死,投军还可以多吃几顿饱饭,这个三岁就打死一只抢了他手里半个窝头的恶犬的孩子,在大大小小的战役里,竟然神奇般的活了下来,而且凭着一股子不怕死的劲儿头,想着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算赚的,老子早就赚回来了,于是冲锋陷阵的时候经常冲在前面。
军营里的大肥肉片和白面馒头让白鹏长成了一个魁梧的汉子,经过战火硝烟的洗礼,留给他一身的伤疤,甚至有一次他左胸中了流矢却依然顽强的活了下来。从一个马前卒,做到小旗,然后做到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再然后陪戎校尉,一步步的升迁。后来由于他的骁勇善战,魁梧有力,被从地方厢军选拔进了禁军三衙中的侍卫亲军步兵司,离当朝天子越来越近,再加上他极有眼色,又惯会钻营,在战场上又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办起事儿来毫不拖泥带水又直中靶心,很快打入了南国武将的权力中心,直到坐上了大将军之职。
他一直对皇帝忠心耿耿,原本是一个可以彪炳千古的名将。
南国天牢。
穿过南国的最高衙门——刑部大堂,往右拐,就是南国京城关押重型囚犯的地方:天牢。监门内设了照壁,狭长的通道出口只有一面,以防止犯人逃跑。
一入监门,是接连拐了四个拐角、七八道门的甬道,甬道两边是儿臂粗的木质栅栏组成的低矮的监房,这里关押的都是杂犯。
不时看到蓬头垢面的犯人或坐或躺或直勾勾的发呆;甬道尽头,往东一拐,便可见两排美誉窗户的窑洞式监房,这是内监,年头久远的木头表面都黑黢黢的,墙壁上斑驳的颜色让人心惊,地上铺的稻草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脏污的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潮湿的能滴出水来。
这里关押的犯人最小的也是一个三品官,或者是南国各处的要处以极刑的犯人。白鹏,则是这几十年来官职最高的一个。
白鹏这一生把许多人都送进过京城的天牢,有他的政敌,也有与他毫无关联的人,只因为挡在了他前进的道路上。
他也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这里看失败者的惨相,年纪越大越喜欢这种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这次,换他在牢里看外面的阳光了。
从墙角延伸出来的铁链一边一条拴在他的脚上,往日束的一丝不乱的发髻此刻乱糟糟的散落下来,露出了花白的颜色,仿佛一夜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