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纳头跪倒在王爵座前,俯首请罪道,“王爵,赫连望北一时失察,闯下了弥天大祸,特前来向王爵请罪!”
“何事,快说。”淮南王冷静地命令道。
赫连望北略无迟疑,将今日之事,巨细靡遗,全部和盘托出。
慕容承宣初时只是脸色铁青,但随后却越发阴沉起来,到赫连望北说完之后,竟是作声不得,久久沉思不语。
王爵不发话,赫连望北也不敢作声,只是垂头跪在那里,眼睛盯着膝前,只等淮南王雷霆震怒。
慕容承宣却只是缓缓问道,“昕儿那丫头现在又在哪里?”她语气沉冷,与平常一样,不带任何感qíng_sè彩。
赫连望北道伏首道,“小姐已经离城出走了。”出于跟向王爵坦陈一切相同的目的,管家对淮南王说了生平第一个谎。
“她竟然丢下了你?”慕容承宣双目圆睁,表示难以置信。
“是我骗了她,让她先走一步。”赫连望北发觉不妙,只得用新的谎言来圆旧的谎。
“那你为何又不跟她一走了之呢?”
“我害怕过那种到处流浪、飘忽不定没有着落没有归宿感的生活。”赫连望北横下心来,娓娓言道。
“这叫什么话!”慕容承宣忽然震怒,挥手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一方碧玉貔貅被摔得粉碎,溅得满地都是。
赫连望北说道,“小姐心中的抱负,迥异于常人。但是隐遁山林,啸傲江湖,却又非我赫连望北生平之所愿。所以”
“说得很好啊。可是你替她顶罪,替她死去,死后还要瞒着她,这就是你生平之所愿了吗?”
赫连望北神色不变,淡定从容道,“王爵,赫连望北不过是一介草民,又生为男儿之身,倘若不是得淮南王与二小姐赏识,早已经流落不知何处。若能以赫连望北一命换得二小姐与淮南王府的平安,赫连望北心甘情愿。”
慕容承宣静了半晌,说道“好,本爵知道了,赫连望北,你起来吧。”
赫连望北听命站起,侍候在桌旁。
慕容承宣看着这年轻管家,忽然叹道,“还记得你初次来王府,那时方才两岁,却已学会了走路。你娘那时不准你在地上到处爬动,常抱着你骑在马上奔驰如飞,又常常放你爬窗格子,所以你十个月上就会摇摇摆摆地走路了,你娘为此事,还曾特地跑到我主帅营帐好一番炫耀。这些事,仿佛还在昨天啊!
“那时你来到王府,虽然全然陌生,你却好不怕生,人小腿短,跑得却非常欢畅,也不怕迷路走丢,竟像是上辈子就来过这儿一样。你娘那时就戏言说她儿子看来注定是该跟王府的人结缘呢。这番话,也像她刚才才说过的啊。
“只是不料她此句戏言,竟然一语成谶。随我戌边多年,没有战死在沙场之上,反倒在跟我回京述职之际,死在了敌国刺客的暗杀之下。
其实,那刺客的目标本来是我,但你娘她却替我挡了。她负伤多处仍然力敌多名刺客,血透重铠的情形,也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慕容承宣缓缓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那位她待之情同手足、亲逾姐妹的下属,当日她为掩护她浴血奋战,血花染红街上的雨水,时间过了这么久,但每当她闭上眼睛时,就能嗅到那一阵一阵的血腥味道。
“赫连望北,你娘她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你虽非慕容承宣的子侄,但是却与我的尔女同样的重要!”
“只要有我慕容承宣一天,便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分毫!”
淮南王凤目圆睁,厉声喝道,“可你今天你居然在我慕容承宣面前请死,你太也小瞧了我了!”
赫连望北心中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应声。
却听慕容承宣冷笑着说道,“昕儿销毁证据、逃之夭夭虽然办法不错,但她如此做法,始终得担负一个疑犯的罪名,往后始终藏头露尾做人,不敢和河阳王碰面。人生有何意北,我有一计,你若从我,便从此高枕无忧!”
赫连望北大喜,忙道,“请王爵赐教!”
“皇上近些年一直缠绵病榻,朝中各派纷争剧烈,皇上要在各派之间平衡,稳定皇权,势必要找个由头,借力打力,杀一儆百。河阳一脉最近依赖司徒嬅那受宠的兄弟媚皇夫而势力坐大,皇上心中想必已有不满。所以,我准备以此事挑起事端,连夜进京,向皇上参她一本,说她唆使世女调戏本府家眷。
因为河阳世女已死,昕儿出逃在外,下落不明,这是只有你一个证人。若是皇上真有动河阳王的心思,此番就会借故动手,咱们此计可成。”
赫连望北迟疑道,“如若皇上始终重新那媚皇夫,不肯对河阳王下手,那又该当如何?王爵此举,岂非即开罪了河阳王,公然结仇?”
“兵行险着,”慕容承宣注视着赫连望北,沉声说道,“你可明白?”
慕容昕羽在河边从黄昏等到天黑,还是不见那人到来,她心里渐渐不安起来。可转念一,也许是赫连望北尚未将王府的事务处理完,于是仍旧耐着性子继续等。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慕容昕羽终是呆不住了。正要沿路迎接,要是他还没来,她不介意重新踏进淮南王府。
就在这里,她听到了辚辚的车马之声。
只见浓浓夜色中,一辆马车正向着这江边急速驶来。
二小姐暗暗奇怪,难道赫连望北竟准备了这么多逃亡的东西?以至必须拿拿马车来装